“好的,我知道了。”谈到孩子,她就完全放松下来。整个人自在多了“我希望这方面你跟我保持一致,可别再因为孩子撒娇请求,就心软得什么都应承下来。”
“不会了……”在他带着点警告的目光下,她有些小心虚地点头。他澹澹点头。“我还有点公事要处理,你没事就先睡吧。”说完,往书房走去。她目送他的背影,直到他进入书房,将门板虚掩,才收回目光。
潘家的教养方式讲的是规矩道理,而不来黑脸白脸严父慈母那套,要求小孩子从小就学会什么叫“负责”与“说到做到”。而她家不同,她们三姊妹的父母过世得太早,她们算是被姑妈给拉拔长大,而姑妈是非常随心所欲的人,她总认为凡事都不必强求,只要不作奸犯科,做什么都可以,自己高兴就好。不管这样随心所欲的人生最后酿造出来的是苦果或甜果,都要承担下来,不要逃避就好。
教育方式南辕北辙,走的道路大不相同,但到底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虽然,潘雅湛或许并不这么想……但何妨呢?这个挑剔的法律男,不龟毛就不是他了。
所以,老实说,她对于他要带她去同学会这件事,依然觉得诧异。
他敢这样“家丑外扬”,算是宣告对人生的认命吗?
由于李正棋始终不肯明确地告诉陈绵绵,潘雅湛到底对于她喜欢他的事,心中有没有数,于是等待了好些天、也暗自观察了好些天的陈绵绵决定主动出击。
虽然说是回国熟悉总公司业务,但父亲与大哥终究不放心她,将她安排在大哥身边,当他贝多个特助里的一个。虽然她极力争取下放到各部门了解情况,但显然无法说服她大哥同意,就连李正棋也没帮她说话,就在一边装聋作哑的,让她生了好久的闷气。
幸好,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接近潘雅湛一跟他一起研究集团历年来的商业官司档桉。
潘雅湛是她大哥一直看好的法律人才,两年前将他从某间知名的律师事务所给挖进公司的法务组,无视潘雅湛还是个初出社会不到一年的莱鸟,没有被挖角价值的事实。
很明显的就是打算好好栽培他,让他日后执掌法务组,最好将目前才六个律师编制的法务组提升为三十人以上的各式法律商事专事部门,可以独立处理集团于国内外所有法律问题,而且将全球不同区域的事务分组去专门针对处理,也是未来五年迫切要完成的工作。
潘雅湛才二十八岁,他的未来很被上头看好,大老板只差没拿麦克风全公司放送对他的器重了,这是跟他共事的同事都知道的事情。当然,这也造成了他在工作上必然的被排挤,顶头上司对他说起话来永远阴阳怪气得像是被始乱终弃一千次的怨妇似的,要不是每有法务组列席的会议,上头要求潘雅湛一定得与会,就算旁观做记录也成的活,法务组目前最大的头子真恨不得什么工作也不丢给他,就指使他成日浸在档桉室当工友,一辈子别出来了。
有总经理大人的青睐,再加上总经理特助兼总经理表弟李正棋的力挺,随时不忘点名让他参与契约文件的拟订在特权关照下的日子,潘雅湛在世大集团里过得算好还是算不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过,在陈绵绵看来,真是被打压得太过分了,简直不可饶恕。她不明白潘雅湛为什么要隐忍至此,可是又忍不住觉得,只有这样能忍对自己够狠的人,未来才是不可限量的。
而潘雅湛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档桉室里整理历年档桉,也给了她可趁之机。想耍了解集团与其它公司的往来实际情况,有什么比去翻阅档桉更能教人一目了然的呢?当然,偌大的世大集团,是有完整资料库的,而且同样文件,都做了好几个备份放置在不同部门,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那个楼层,有最完整的资料,包括绝密文件。
但陈绵绵告诉她的小助理道:“只是要了解一下这几年来有过的商业诉讼情况,不必特地去找秘书长来做用机密档桉室。我去法务组的档桉室看看就好,这也方便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有现成的律师可以解惑。”于是,顺利撇下私人助理,无视李正棋笑得别有深意的目光,优雅地持着她的小包包,款步而行,搭电梯下楼直奔法务组而去。
李正棋不帮她无所谓,只要不阻碍她就好了。
今天是她莅临法务组的笫四天,法务组连同主管在内的六名律师,三名办公室助理,己经不再像笫一天那样诚惶诚恐,端茶倒水地随伺左右,所有人几乎都围着她转,一整天下来都不敢去做自己的事,就算她三番两次的赶,他们仍然像迎神似的决意以侍奉她为先……而身为六名律师中被打压得像个平凡白领存在的潘雅湛,竟也是同众人一样,浅笑地跟在一旁,并不特立独行,甚至被他的上司支使得团团转,一会叫去影印重要机密文件;一会叫去找一份重要的陈年资料,说是要核对什么的,找着了,又找更鸡毛蒜皮的事再来使唤,存心让潘雅湛在她面前显得唯唯诺诺、庸庸碌碌,似乎想让她陈家的人知道,潘雅湛是多么不直得器重提拔的人。
陈绵绵表面没有丝亳情绪展现,但笫二天就拿了总经理的口头调令,要求潘雅湛每天拨出一点时间来协助她了解一些合约纠纷方面的资料,并为她讲解商业文书里不容易发现的文字陷阱。
她才不在意这个调令一下来,潘雅湛又会被部门里的同仁们妒羡孤立到什么地步,反正她相信他比所有人都强也终究能扭转乾坤。世事就是这样,不招人妒是庸材,他想必也清楚得很。
“既然总经理有令,我们自然应该优先遵行。这阵子啊,潘大律师您哪,就把手边无关紧要的小事都先放下吧全心陪着陈特助小姐就是大功一件了,说不定你将因为表现良好而顺利平步青云呢,到时大家可得仰仗您多多提拔了。”法务组的组长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后,就将潘雅湛手边的工作都交给别人了,也顺理成章地不再让他参与重要会议。
、绵绵终于争取到了大量时间来跟潘雅湛单独相处。虽然对潘雅湛的上司如此打压人心生不悦,但却对结果颇为满意。
她喜欢找出一堆问题来询问他,听他用着低沉而清晰好听的声音,将枯燥的法律条文深入浅出地讲解,连她这样外行的人,也觉得获益良多,完全不会觉得被那些弯弯绕绕的文字陷阱给弄得头昏脑胀。
今日,连续听他讲完两个桉例,那些文字上记载得无比乏味的事件,却被他说得生动有趣,彷如身历其境一般所以她意犹未尽地趁他喝水休息时,问道:“雅湛,你比任何一个教授讲得都好,我接触过许多律师,他们通常都有很犀利的口才,但却不会太讨喜,但你不同,你的声线、遣词用字都很吸引人。你有没有考虑日后去当教授,造福学子?我觉得你非常适合当教育家。”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在他面前,她就是很想跟他说话,也总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只为得到他的回应,一点也不像平常对外人相当疏离的她。
潘雅湛将茶杯里的矿泉水喝完,放下茶杯后,客气道:“你过誉了。”虽然她一直在拉近彼此的距离,企图让两人的关系从“同事”以及“好友的表妹”这样的泛泛之交往友情上推进,但他却不肯配合;她进一步,他退一步,每日结算下来,距离仍然等长于认识的最初那般。
潘雅湛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时间差不多了。
“那么,今天就讲到这里,这些是去年跟西班牙S.A公司那场合约纠纷的相关资料,虽然我们目前一审胜诉,但官司恐怕还有得打,他们声称还要上诉,来来回回折腾个三五年也有可能。你拿回去看吧,等看完了,有什么问题,我再跟你讲解。”他站起身,指着堆在书桌一角的三大本档桉册子道。
“……好的。”盾头微乎其微地一皱,站着这含蓄的逐客令而芳心微沉。但也没有别的办法,若是硬要留下不过徙增自己难堪罢了。但是,很不甘心哪……“有点重,等会我帮你拿上去。”潘雅湛从来没有见过陈绵绵手上拿过比随身小手袋更重的东西,自然也知道这三大本文件得由谁来效劳。
“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他微笑。将桌上一堆讲完的资料给收拢,夹好,转身走进书架区去归档。
第4章(2)
陈绵绵想了一下,盾眼里有种决然的意味,立即跟了上去,缓缓地跟随在他后头,大方欣赏着他挺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