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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怎么办?我打死他了……」沈蔚蓝没有哭,只是在他怀里不停瑟缩颤抖着,喃喃低语。

  有一瞬间,于培武觉得自己就快要沸腾了,假若地上这男人没死,他也想现在冲进去厨房拿把菜刀出来将他砍死!

  方才,他离开了沈蔚蓝住处之后,走没几步路,急涌而上的内疚感不禁又令他折返回来。

  沈蔚蓝只是想帮他的忙,不想越欠他越多罢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对她发脾气做什么?他是因为大哥的事情感到心烦没错,但也绝对不该迁怒到沈蔚蓝身上。

  他想,或许,潜意识里,他要沈蔚蓝在家调养身体,甚至还希望她辞职,除了因为心疼她这个原因之外,还为了他根本就不希望她将欠他的钱还清。

  他与沈蔚蓝之间,他是提供金钱的金主,她是接受金援的孤女;他是连锁餐厅的老板,她是在他手下做事的领班,旁人看起来,或许会觉得他的条件远远高于沈蔚蓝,占尽了优势与上风,但是对于培武而言,实际情况正好完全相反。

  他总是觉得,沈蔚蓝还很年轻,未来的道路还很宽广,他很害怕她还完了欠他的钱之后,有一天终于飞出去了,才发现这世界原来这么大,风景原来这么美好,她便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反正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羁绊。

  他对爱情的笨拙,与心中对沈蔚蓝的太过在意,令他患得患失,十分害怕被她无情地撇下。

  他想,他这样子驼鸟、不足以为心爱之人撑住一片天的心态,当沈蔚蓝的情人都已经远远地不够格,要是哪天想当她的丈夫,更是远远地不到位吧?

  唉!于培武轻叹了口气。他三十来岁才在学谈恋爱,这真是够了……

  他现在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会与连嘉莉分手了,不是因为他不爱,只是因为他当时全副心思还都放在事业上,自然对连嘉莉少了点关注与耐性。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上帝令他遇见沈蔚蓝,心思如此百转千回,一定是要他学会真爱的,或是,换个说法,要说是他的现世报也成?

  于培武轻轻地放开沈蔚蓝,走上前去蹲下确认沈仲杰的伤势,伸手探了探他鼻息,按对讲机联络管理员,并且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他将沈蔚蓝搂进怀里,万般温柔地轻吻她发心。

  「没事了,他没有死掉,头部也没有流血,应该只是昏倒了而已。别担心,我在这里,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沈仲杰没死,今晚还没完呢!他们还得到警局做笔录,还得去医院验伤,或许还得让警方进屋子里来搜证?烦透了,净是这些狗屁倒灶、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于培武决定了,他今晚不会再让沈蔚蓝独自一人回到这间她差点被坏人欺负的屋子里来,他要带她回家!回他的家!

  如果沈蔚蓝愿意的话,那里也将会是她的家。

  做完笔录,验完伤,让警方到住所来搜证完,于培武与沈蔚蓝从警局出来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沈仲杰没事,他这次是假释期间再犯,除了伤害罪之外或许还多了条强暴未遂的罪行,短时间之内想要再轻易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

  沈蔚蓝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出奇的安静,就连于培武要带她去哪儿都没有问,只是任着于培武打开车门要她上车下车,沉默地看着于培武从她的屋子里拿了几件她的换洗衣服与鞋子,帮她收了个简单的行李下来,再发动引擎转动方向盘带她回家。

  她像个被抽掉灵魂的洋娃娃,于培武望着她的失神不由得有点担心,但是又想着她或许吓坏了,此时多说些什么好像也怪怪的。

  于是于培武打电话给母亲,告诉母亲沈蔚蓝被袭击的事情,说他要带被吓坏的女朋友回家,让她在家里住几天,要母亲先安心睡,今晚什么都别问沈蔚蓝。

  早在于培武口中听过好几次沈蔚蓝名字的于母自然很爽快地答应了。

  于培武拉开自家大门,打开玄关处的电灯,领着沈蔚蓝上楼,回头对她说道:

  「这里是楼中楼,我妈住在这层,我的房间在楼上,客房也是。你今晚先睡我房间,我房间是主卧室,有卫浴,你比较方便。另外还想找什么、缺什么东西的话,直接来敲隔壁客房门,不用担心吵到我或是我妈,嗯?」

  「嗯。」沈蔚蓝微微点了点头,跟着于培武走入他房间。

  浅绿色的窗帘,天蓝色的床单,很明亮温暖的房间设计,充满了于培武身上的色彩与男人气息,有他强烈存在感的空间令她安心。

  于培武将她的行李放在床边,问道:「饿吗?」

  沈蔚蓝没有回话。

  唉,不吃点东西也是不行……于培武没等她开口就先接续着说道:「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他将电视遥控器递给她。「你要看电视,还是要用电脑,就自己来,嗯?」

  沈蔚蓝摇了摇头,温驯安静地将电视遥控器推回去给于培武,唇边牵起一个今晚首度出现的模糊笑容。

  「我去洗澡。」她说,以一个微弱的音量。

  「好。」于培武吻了她脸颊一口,走出房间为她张罗吃食。

  沈蔚蓝实在是洗得太久了。

  于培武望着那盘已经冷掉的义大利面,终于决定站起身去敲浴室房门。

  明明就还有水声,也没听见任何跌倒或碰撞的声响,沈蔚蓝究竟在做什么?

  没有回应? 于培武又敲了第二次、第三次……直接转动门把,没锁?

  他一打开浴室门,站在莲蓬头底下不住冲水的沈蔚蓝抬眸与他对望,朦胧视线失焦,身上到处是她用沐浴刷狠狠蹂躏出的红痕。

  于培武望着她泫然欲泣的脸与拚命拿着刷子往身上搓揉的那股狠劲,突然之间明白了她想洗去什么。

  「蔚蓝……」于培武朝她走近,只感到一阵排山倒海的心疼。

  他将她手上的沐浴刷拿过来丢进洗脸槽里,关掉莲蓬头,将全身湿漉漉的她用浴巾包里,拥入怀里。

  「我洗不掉……」沈仲杰留在她身上的吻痕跟咬痕,有好多个……「我好笨,我以为是你,就开门了,都是我……培武,我洗不掉……怎么办?我好脏……」她还记得沈仲杰抵在她腿心的感觉,她好脏……

  「蔚蓝,这不是你的错,你很好,你没有做错事,这跟你没有关系。不要胡思乱想,听话,乖。」于培武紧拥着她的力道像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这是大多数女性会有的心理反应,他曾在报导上看过。却没想过,有一天亲眼见着如此自责发生在自己挚爱之人身上,是这么揪心痛楚与难过。早知如此,他刚刚真该杀了沈仲杰的……

  「听话,乖。出来吃东西,嗯?」他竟然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沈蔚蓝盯着他,美眸含泪,突然将脸埋进于培武怀里大哭特哭。

  父母过世时没有流下的泪水、知道背了巨额债务时没有流下的泪水、住进伯父家时每天胆战心惊没有流下的泪水、无助地望着报纸求职版,曾想着干脆去酒店上班时没有流下的泪水、被沈仲杰猥亵攻击时没有流下的泪水、方才在警局做笔录,在医院验伤时没流下的泪水,此时通通倾泄而出,再无保留。

  「培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有一个人……每次我很难过痛苦的时候,都是你、都只有你来救我……」

  于培武紧紧地搂着她,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每次我很绝望的时候,身边都只有你,我对你有好多好多的感谢与依赖,是恩情、依附,还是爱情,我搞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没办法将这些感情划开,这些通通都是你,我分不开……」

  「我知道了,是什么都不要紧,我知道了。」于培武轻抚着她背脊。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对沈蔚蓝的情感中也混杂了太多截然不同的心思。

  有同情、有不舍、有爱情、有欲望……

  爱情原来绝不纯粹,他直到现在才知道。

  「培武,你怎么会以为我把钱还你之后就会走了呢?我怎么能跟你一拍两散呢?我只有你,我也只要你,你知道吗?你懂吗?我的全世界只有你,如果连你都不要我的话,我就什么都没了……我好努力、好拚命想赶上你的脚步,不敢拖累你,好怕被你丢下……」沈蔚蓝在于培武怀里一直哭一直哭,喷咽诉说的口吻不是抱怨,听来却如此委屈,逼得于培武感到一阵强大的自责与内疚。

  连嘉莉说沈蔚蓝是破壳雏鸟,全世界只有他。他曾经对这句话耿耿于怀,现在回想起来,那又如何?恋人的眼中本来就只有彼此,不论沈蔚蓝对他的爱情巩固于什么样的基础之上,她仍执着与他相守,这样就够了。

  「对不起,蔚蓝,对不起,我今天来晚了……」于培武捧住她布满泪水的娇颜,不住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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