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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方的卫士都当是夜袅啼叫,不以为意,他却知悉这是某种呼唤的暗号。

  他悄悄跃下屋檐,沿着寝殿后侧,来到一丛草木后。

  一个中年男子昂然孤立,一袭藏青色的衣衫,腰饰细致宝玉,墨发梳髻,面容刚朗,隐含一股肃杀冰冷的傲气。

  男子看见他,隐隐一晒。“你来了。”

  “师父。”无名躬身为礼。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从小拉拔他长大的师父,洛风——教他读书识字,传他武功剑术,在这世间,算是他唯一的亲人。

  洛风打最他,见他身着希林军服,英姿爽朗,似笑非笑地勾唇。“这身衣服,倒是很适合你啊。”

  无名回迎师父的目光,看出他眼里毫无笑意,黯然敛眸。“师父说笑了。”

  “事情的进展怎么样了?”洛风冷声问。

  无名简约略述别来一切。“……她说,她不能婚,即便成婚,结合的对象也必须于国家社稷有益。”

  “是吗?”洛风讽哼。“也就是说你毫无进展,到如今尚且不能动摇一点她的芳心?”

  无名一凛,苦笑。“弟子无能。”

  “你不是无能,是不肯认真!”洛风讥讽地评论。“我将正事托付于你,你该才会当是一场游戏吧?”

  “弟子不敢。”

  “她要势力,你当我们没有吗?希林朝廷上下,还埋着多少我们的暗桩,你不会不晓,只是还不到现身的时候,只要你成了事,到时他们自会呼应于你。”

  “弟子知晓,可是——”

  “女人家话说得再硬,姿态摆得再强悍,终究还是女人,她们的心就是软,就是贪恋爱情,软的不成,你就不会强取豪夺吗?无论如何,先把她的人、她的心,据为己有里”

  话说得简单,强取豪夺,难不成要他站污她的清白吗?她不一刀杀了他才怪!

  无名暗叹,但只是沉默,不予辩驳。这世上他唯一不能也不想反抗的人,只有眼前这一位。

  从小他便视其为父,虽然他很清楚,对方从未将他当成儿子看待。

  “你以为我何须忍辱负重,在这小小的卫国为官?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助你成大业,多少人仰望着你能继承他们所认定的王,带领他们建立丰功伟业,你可莫令大家失望。”洛风语重心长地教训他。

  “是,弟子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我自有安排,你就随机应变吧。回去吧,免得他们找不到你,心生怀疑。”

  就这样吗?师父不问他一声近来过得好不好?又或者,让他也问候几句?

  “师父,您——”他明了口睡津。“身子无恙吧?”

  “怎么?”洛风清锐地扫他一眼。“你希望我身子不好吗?”

  不是那样,他只是……想跟亲人多说几句话而已,他们算是亲人吧?

  他困难地嗫嚅。“就快入冬了,天凉夜寒,师父您请多保重。”

  “我的身体不劳你费心。”洛风对他的关怀并不领情。“你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这才重要。”

  无名一凛,喉间如喷着黄连,漫涌一股难言的苦涩。“是,弟子当然明白……什么最重要。”私情事小,江山事大,从小师父便是这么教诲他的,他不该忘。“师父请放心,我会全力以赴。”

  “那就好,去吧!”

  他颇首默然旋身,走了儿步,禁不住回头望,师父的身影己去得远了,没入苍茫夜色。

  走得好快,走得……还真快。

  无名牵唇,淡淡地、淡淡地笑着。

  卫国国君盛情款待,几次殷切慰留,真雅难以推辞,便又多住了几日。

  这期间,卫国垂相亲自领她参观安养城内城外的建筑设施,经过这次围城教训,卫国打算在王城外加辟一条护城河,丞相请真雅给予意见,她亦不吝提出自己的看法。

  除了外交公务,卫国王室亦邀请她出席宴会游猎等活动,三王子叔南总是自告奋勇充当护花使者,就连卫国太子也常借故来献殷勤,若不是他己有个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追求攻势怕是会比王弟更加猛烈。

  这些贵族子弟对真雅的仰慕,无名都看在眼里,每每发出不屑的冷哼。

  约莫一句之后,真雅当面向卫国国君表达辞归之意,国君相当不舍,但见她回国之意坚决,也不好再挽留。

  是夜,卫国宫廷召开一场盛大的欢送宴,隔日清早,同样由卫国太子率领一干朝巨,送她出王城。

  真雅回归军营,点兵遣将之后,大军浩浩荡荡出发,开拔回国。

  “终于能走人了。”

  无名与真雅并髻而骑,在马上仲了个大大的m腰,仿拂得到渴望己久的解放。

  真雅好笑地瞥望他。“就这么闷吗?”

  “你当然不闷啦!”他努努嘴,懊恼似地回她一眼。“镇日不是三王子邀你赏花,就是太子陪你游猎,天天耳畔听的都是甜言蜜语,嘴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还喝遍了人家王宫珍藏的好酒……啧啧,我瞧你是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了吧。”

  她无语,默默睇他。

  “看什么?”

  “我瞧你近日,似乎心情不太好。”

  “有吗?”

  “你一向好玩,对卫国宫廷里的游乐却一点也不感兴趣,酒不能喝就哭了,这几天看你连吃饭也不怎么有胃口。你是不是病了?不舒服?”

  他病了?不舒服?

  无名一窒,心跳郁恼得漏了一拍。

  是啊,他是很不舒服,却不是身体,而是心。他的心很闷,闷透了,至于原因,他自己也无从理会。

  正因不晓得这股郁闷从何而来,才更闷!无名抿嘴,一声不吭。

  “怎么不说话?你病了吗?”

  “哼。”他撇过头。

  真雅错愕,睦视他这近乎孩子气的举动,这是在同她闹别扭吗?

  “无名。”她扬声唤。

  他装没听见,自顾自地欣赏沿途风光。

  “无名?”

  他索性用手指掏掏耳朵。

  确定了,这男人真的在耍脾气。真雅自我检讨,怎么也想不透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只能归论奇人异士性格都难免有些孤僻。

  想想,她不禁莞尔一笑。

  他听见她的笑声,蓦地转回头来,瞪她。“笑什么?”

  她但笑不语。

  他醚哒眼,露出受伤的表情。“你这是嘲笑我?”

  是啊,她不否认,又是一声轻笑。“吃糖吧。你不是说,心情有点苦的时候,吃点糖最好?”

  很明显,这是把他当孩子哄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男人岂可如此自甘遭受轻贱?

  他忿忿地伸手入怀,取出揉成一团的纸袋,里头包着儿颖糖球。

  吃就吃,他怕她吗?他拈起一颖糖球,抛向空中,用嘴去接。

  连吃个糖都能出这么多花样!她实在想笑,笑音逸落,如珍珠滚落玉盘,清脆悦耳。

  她这一笑,震动了儿名近身的卫士,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就连远在百步之外的曹承熙亦察觉到不对劲,炽热地注视她。

  真雅一凛,惊觉自己当众失态,连忙敛容,整肃神情。她借口自己倦乏了,躲回专属的篷车里,避开众目睽睽。

  第6章(1)

  自己是怎么了?

  在篷车里,真雅薰点香炉,饮茶读书,却是隐隐地心浮气躁,难以宁神。

  近来,自己仿拂有些变了,有时不太像自己,就比如方才那阵笑,实在不似该当出自她的口。

  她不笑的,至多是浅浅的笑,那般的朗笑,太过轻浮。

  是因为无名吗?自从他出现后,她感觉自己冰凝的心房,似乎一点一点融化——这是个好预兆吗?

  记着,闭上眼,莫看。

  她又忆起攻城那日他对她说的话,以及那个热情的拥抱。

  她不太确定他是基于怎样的心态出手抱她,之后也没相问,虽说她多年来过着军旅生活,男女之防的界线很难严格格守,但那般相拥,毕竞过于亲密。

  她羞于启齿相问,甚至逼自己不去回想,或许是那夜,她软弱地落泪了,所以他才同情地给她安慰。

  才该在他面前哭的,实在有损身为公主将军的威严。

  也不该与他肆意玩笑,那不是与下属相处的礼仪。

  不该哭,亦不该笑,不该越了那道逐渐模糊的界线……

  “殿下,该用餐了。”一名小兵在篷车帘外报告。

  “我知道了。”

  大军于山谷空旷处停歇,伙食兵们埋锅造饭,烈日当空,众将士们行军行得汗流涣背,三三两两群聚于树荫下,纳凉休息。

  真雅掀帘下车,四处走动,活动筋骨,忽地,当空传来凌厉的箭啸声。

  她心神一慑,仰头往声音来处望,原来是一片凌空射下的箭雨,而山上茂密的树林间,似有无数人影窜动。

  “有埋伏!”

  军队一时大乱,卸甲休息的将士们仓皇起身,箭雨又落,这回挟带火石,顿时旷野间火焰熊熊,浓烟四起。

  “快,在殿下身边团团围住,保护殿下!”某将领喝令。

  但己来不及了,数十枝箭齐齐往真雅疾飞而去。

  真雅反应灵敏,立时弯身寻找掩护,无名原本正懒洋洋地斜躺于后头一辆战车上,见状,急跃上马,策马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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