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遇过如此坦率的男子,自小被礼教约束的赵芙萦纵使心底欢喜,却矜持得说不出自己也喜欢他的话,只能胀红着粉脸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严硕看她一双秋水含情的眼,心里揣想,她是不是与他有相同的心思。
可不及探索,一股焦味忽然窜入鼻息。
赵芙萦倏然回过神,惊呼:“啊!鱼、鱼好像焦了……”
暖昧的气氛骤散,严硕侧眸一看,果然发现,靠近火堆的鱼尾已经焦了大半。
“放心,还是可以吃。”
伸手取回木叉,他剥去烤焦的鱼尾,去掉鱼皮,细心挑去鱼刺,剥下软嫩的鱼肉喂进她口中。
庆幸她没同他要盘筷,也没嫌他脏,乖乖接受他的伺候,秀秀气气地张嘴吃下鱼肉。
赵芙萦任他喂了大半尾鱼,却不见他吃半口,忍不住问:“你不吃吗?”
“先把你喂饱比较重要。”
没想到这爱逗她的男人宠起人来,竟能让一直备受呵宠的她欢喜得频绽笑花。
她是为了再见他一面才出宫,也因此遇上生平最大的劫难,却也让两人有了重逢的机会。
每每思及两情相悦的甜蜜,她心中又喜又怯,不枉自个儿为他失了心、丢了魂好些时日。
严硕垂眸凝着柔顺得像小猫的她,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受。
他的个性豪迈、不拘小节,心上鲜少挂记无谓的事,来中原后也未曾把哪个姑娘家放在心上。
唯独她,打从两人在大街初遇的那天起,他才惊觉,自己原来也有想念谁的心思。
如今,不是因为她娇贵的身份,而是知道她是自己心仪的姑娘,一股想疼宠她、爱她、保护她的情绪便不断在心口蔓延。
意识到这前所未有的心情,严硕一愕,瞬即又弯起嘴角,坦然接受自己的心思转折。
喜爱便是喜爱,就算她的身份尊贵高不可攀,也无法阻止他心中对她的爱恋。
两人各怀心思地安静下来,四周霎时除了小溪潺潺流水,只有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在过分的沉静中,赵芙萦甚至以为能听到彼此的呼息。
半晌,她实在无法忍受这诡异的氛围,忍不住打破静谧。“严颂,你不是汉人吗?”
说出要她以身相许那句话时,她似乎听到他况“你们中原汉人”这几字,这么说,他并不是汉人吗?
火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俊脸上,他咧嘴笑道:“我爹是汉人,娘是塞北的草原姑娘。”
“塞北的草原姑娘……”
“嗯,豪放热情的塞北姑娘,最爱在大草原骑马奔驰。”
说起老家,严硕眸底的晶光更炽,仿佛是点缀黑夜的星子,教她移不开视线。
赵芙萦静静凝视他,听着他以飞扬的语调说着老家的点滴,她像是跟着他回到老家的大草原上,共同策马奔驰。
这一刻,她竟有种渴望时光自此停滞的念头……
第5章(1)
虽只是短短相处,但经历过危难,藏在这对初识情滋味的男女心中的小小爱苗,以着惊人速度滋长。
彼此虽未言明,但牵挂着对方的心绪一丝丝、一缕缕,密密缠绕在两人身上。
纵使再不舍,时间依旧无声无息流逝。
翌日黄昏前,严硕顺利将人带回皇宫,安了宸妃的心。
见女儿有惊无险平安归来,宸妃一方面命宫女迅速为赵芙萦梳洗一身狼狈,并传御医号脉,心里更是对严硕有诉之不尽的感激。
对于宸妃的感激,他没听进几分,心思全落在内苑的娇娇女身上。
这一别,不知几时才能再见,一思及此,严硕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没想到,在他准备离宫前,却见本该乖乖躺在杨上休息的赵芙萦,仅着宫衣、赤着脚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哭丧着脸的宫女。
瞧眼前那副情景,严硕莞尔地扬了扬唇。
显然,这被宠上天的娇娇女回了宫,依旧是令人头痛的人物,我行我素到了极点。
宸妃惊见女儿模样,凛声轻喝:“芙儿,你怎么能这么跑出来……这、这成何体统?”
说话的同时,她不动声色挪到女儿面前,挡住严硕可将闺女看透的视线。
瞧见宸妃的动作,他心里有数,旋身便往寝宫外凉亭步去。
虽是暗暗将赵芙萦带回宫里,但毕竟是在深宫中,必得谨言慎行。
无视母妃薄怒的语气,赵芙萦还来不及顺气便急着开口。“母妃,我有话想同严硕说。”
“就算是这样,也不可以这么放纵,若传到他人耳里……”
不让谨慎戒虑的母妃叨絮,她摆出小女儿姿态,甜甜地撒娇。
“我怕晚一步,就见不到严硕了。母妃,您就让芙儿同他说说话,一下下就好。”
她央求着,略显苍白的粉脸染霞,眸子发亮。
瞧女儿春情荡漾的模样,宸妃心里疑云暗生。
严硕到底做了什么?不过是短短一日,竟让女儿在乎、紧张起他来了?
“这么急,想同严硕聊什么?”
她怔了怔,两抹霞红再次染上荚颊,悄悄泄漏女儿家心事。“他……救了芙儿。细节女儿晚些再同母妃说,好吗?”
宸妃绷着脸,犹疑着。
“母妃,求求您,一下下就好了。”见母妃脸上的犹豫,她卯足了劲撒娇。
禁不住女儿的央求,宸妃面有怒色,语气却已缓和。“那好,想说什么去换件衣衫再出来,我会让严硕先别走。”
她嘟了嘟唇,满是不甘地嚅了句。“女儿会去换,不过母妃可以先行回宫了。”
“你想同严硕说什么话是母妃不能听的?”意外被赶,宸妃微讶挑眉,深觉这女儿真是被她与皇上给宠坏了。
“母妃……”她大发娇嗔,想与严硕独处谈话的意图却是再明显不过。
“你是未嫁闺女,允你同严硕说话已经是最大让步。”
“母妃……”
回到宫中,她明白之后要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这次若不将心情告诉他,不知要等到何时。
那股急切抒发的冲动,让她顾不了宫中禁忌、礼教,只想让严硕知道她的心。
不知女儿心思,宸杭板起美颜厉斥。“芙儿,不要忘记母妃对你说过的话,若是一时行差错步,牵连的不会只有你一人。”
未料母妃会阻止,她瘪着嘴。“母妃……”
这些话她不是不懂,但她只是想同心仪的男子说几句话,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心愿,这么难实现?
严硕远远看着母女间沉肃的氛围,知晓他与赵芙萦是无法说话了。
风中,赵芙萦透着倔强的小脸,裹着单薄中衣的纤柔身子与未梳髻的长发随风飘荡,看起来像是随时要随风飘去似的。
瞧她那模样,严硕有股想上前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
但,进密卫部后,训练出的冷静、理智让他抑下心里的躁动。
他知道在宫里,随便一个轻举妄动,都是以给他扣上罪名。
这对他和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莫可奈何地看了眼她欲诉不能诉的无奈神情,他不得不旋身离开。
送她回宫后,他强烈地察觉两人之间的悬殊。
她贵为公主,而他只是密卫部部员,再怎么有缘,再喜欢彼此,回到现实,仅止于此,只能画上句点……
*
密卫部是专门执行朝廷特殊任务之处,最高的指挥决策宫为顾梓雍,行动任务则由大统领容皓风执行率领,大统领之下还有左、右副统领,共同为皇帝效命。
数年来,皇帝对密卫部的表现甚感满意,多次参与私宴与部员同欢。
未料,这一回与部员再会,竟是在左副统领步云威的灵堂之上。
因为痛失英才,皇帝带着几名皇子公主奠祭。
除了宣明他对密卫部的重视外,皇帝也想借此让子女知晓密卫部对朝廷的贡献。
所以不意外地,赵芙萦这一次也随同皇帝到步府吊唁上香。
灵堂上,原本肃穆哀凄的气氛因为皇帝的出现,起了小小骚动。
顾梓雍与其他在场部员交换了个眼神,赶忙上前,未料皇帝却对众人摆摆手。
“今日只是以长辈的身份来给早逝的英魂上炷香,不必拘礼。”
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皇帝仅是做一般百姓的装扮,身旁几个皇子、公王及一行护卫也是一身便衣,行事极为低调。
而赵芙萦跟在皇帝身边,心思全陷在深深的震慑皆甲中。
一路上,她听着父皇诉说关于密卫部的一切,加上在她遭绑时是因严硕的营救才脱险,对密卫部有着说不出的崇敬。
虽然她未见过左副统领,但知晓一个为朝廷效忠的汉子就这么没了,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沉重。
在她拧着眉,陷在思绪当中时,忽然感觉到一道灼热的凝视,蓦地回神。
一抬眸,赵芙萦眸底映入严硕的俊颜时,芳心激动不已。
那日一别,原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却因为密卫部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意外让两人见面。
她想上前去和他说说话,却碍于肃穆的氛围,只能在彼此眼神交会之际,暗暗地朝他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