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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历经多次征战交锋,终于在大政奉还及江户无血开城之后,幕府第十五代将军德川庆喜将政治实权归还天皇。一八六八年,睦仁天皇取易经之“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改元“明治”。

  随后,日本政治中心由京都迁至江户,并更名为东京,结束了长期锁国的封建时代,野心勃勃的迈向世界强国之列。

  年仅十六岁的明治天皇在改革派的辅佐下,展开了具资本主义性质的全面西化及现代化改革,是为“明治维新”,于教育、服装、饮食、建筑、军事、工业、医学甚至是宗教方面,无一不向西方取经,做大幅度的改革。

  融合着新旧时代样貌及风情的明治时期,就此引领日本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

  第1章(1)

  明治十年秋天,东京近郊,西园寺男爵宅邸。

  西园寺登二郎出身长州藩,在戊辰战争时因讨伐幕府残党有功,所以在明治二年(公元一八六九年)实行版籍奉还时,获封功勋华族(贵族)。

  他膝下无子,正室西园寺靖代只为他生下一女,名为西园寺爱,而由于西园寺靖代出身上级武士之家,以强悍闻名,因此虽未能生下西园寺家的子嗣,地位仍屹立不摇。

  不过,在西园寺获封功勋华族的同年,受他胁迫的女佣菊千代为他产下一对龙凤胎,西园寺靖代担心女儿地位受到威胁,故强势要求西园寺登二郎将菊千代母子三人遣回乡下。

  除去眼中钉后,在西园寺靖代高压却又宠溺的养育方式下,小小年纪的西园寺爱变成一个骄纵专横、性格冷酷残暴的华族千金—

  “给我!”此际,身着昂贵洋装的西园寺爱正柳眉横竖,两眼直瞪着家中仆人之子,“我要你怀里那支簪。”

  “小姐,这支簪是我死去母亲的遗物,不能给妳。”

  “我就是要,你敢不给?”西园寺爱咄咄逼人,步步逼近年长她五岁的安部胜太。

  胜太的父亲政吉是下级武士,侍奉西园寺一族已有二十年时间,废藩后,政吉带着胜太投靠西园寺登二郎,平时就做些杂七杂八的粗活。

  “小姐,拜托妳别拿走我的簪子,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胜太苦苦哀求。

  “拿来!”完全无视他的恳求,西园寺爱蛮横地命令。

  其实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她,手边不知有多少昂贵稀有的东西,也并不是真喜欢那支旧簪子,只因为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她,无法容许他人的拒绝及反抗,也因此当胜太坚决不给时,她才会更加霸道强硬,非得到那支簪子不可。

  她知道胜太绝不敢真的反抗她,于是扑上前,想强抢胜太怀里的簪子,岂料在拉扯之际,自己一个不小心摔跌在地上。

  见状,胜太心惊不已,小姐可是老爷跟夫人心头的一块肉,平时连骂都舍不得,如今却因为跟他拉扯而跌倒在地,这下他肯定逃不过一顿毒打。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担心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可能会被连带处分的父亲。

  西园寺爱双眼瞪着他,蓦地放声尖叫嚎哭,引来她母亲及家里的几名仆役。

  匆匆赶来的西园寺靖代见女儿跌在地上大哭,心疼的抱起她,“爱,妳怎么了?怎会坐在地上?”

  “是他!是他把我推倒的!”西园寺爱直指着胜太控诉。

  闻言,靖代勃然大怒,瞪着惶恐不安的胜太喝斥,“你这低贱的东西居然敢冒犯主子”

  “夫人,不是的,我--”

  “住口!”靖代横眉竖目,神情狰狞地怒吼,“也不想想是谁收留你们父子俩,你竟敢恩将仇报,等老爷回来,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向他禀报,要他把你们父子俩赶出西园寺家!”

  “母亲,我好疼……”西园寺爱借题发挥,故意装出一副疼痛难耐的样子。

  “我可怜的女儿,做母亲的一定会为妳讨回公道。”靖代将她揽在怀里哄着。

  “母亲,我要他也尝尝我受的苦……”

  靖代点头,命令一旁的仆役,“大田,去取马鞭。”

  “母亲,只给他几鞭便宜了他。”西园寺爱抬起她满是泪水却有着邪恶微笑的美丽脸庞,狠狠的说:“我要他一根手指头。”

  靖代先是一怔,旋即冷然一笑。

  “还不动手?”她催促着大田,“给我切下这低贱东西的一根手指头,好让小姐消气。”

  大田一愣,面有难色。“夫人,胜太不是故意的,您就大发慈悲,别跟他计较了吧?”为了小小一件事就要人一根手指头,太狠了!

  “如果不切他的手指,就切你的吧。”仆役竟不听命令,靖代冷着脸,语带威胁的说。

  没想到大田想也不想的回答,“如果可以,我愿代他受罚。”

  “大田叔叔……”听见他愿意替自己受罚,胜太惊急地叫了出来。

  “谁要你的手指头?”胆敢忤逆她的意思,西园寺爱更火了,愤恨的瞪着大田怒斥,“快把他的手指头切下来,不然我就找人砍下他的一条胳臂!”

  即使她才年仅十岁,但曾为了好玩把鸟装在密封的罐子里,眼睁睁看牠断气,也曾虐杀猫犬,残忍的性格令大田相信她言出必行。

  看来,为了保住胜太的手臂,只得牺牲一根手指头了。

  大田拿出随身小刀,神情凝肃而沉痛地看向胜太。

  胜太害怕极了,但他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为了父亲,也怕她们真将他们父子赶出门,他不敢违逆,只好慢慢伸出颤抖不已的手。

  大田万般不忍地拉住胜太左手的小指头,痛心又无奈的猛一咬牙,用力将小刀往上一拉。

  “啊!”霎时,胜太惨叫一声,从断指处流出的鲜血立刻染红了地上的落叶。

  看着那一摊遭血染的枯叶,西园寺爱冷冷的、得意的笑了出来。她走上前,从他怀里抢走簪子,转身便扔进池塘里。

  胜太神情绝望,泪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但一切却只能化为无声的悲鸣。

  明治二十五年,冬。

  屋外飘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西园寺家也正经历一个难捱的寒冬。因为经商失败又挥霍无度,西园寺家早已成了空有头衔的华族,而在二十二岁出嫁,婚姻却只维持不到一年的西园寺爱,更在两年前离婚回到娘家,纵然家里状况大不如前,她还是不改豪奢本性。

  坐在温暖的火炉边,她拿出刚从商行买回的几件冬季洋装及毛皮披肩观赏着。

  “怜!”她忽地喊着,“怜,妳在哪里?”

  听见叫喊,一名穿着工作和服、罩着一件粗绵外褂的女孩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她是跟西园寺爱相差两岁,有着相似容貌的同父异母妹妹──西园寺怜。

  一出生便连同母亲及双胞胎弟弟西园寺悠被遣返乡下的西园寺怜,在明治十一年,也就是九岁那年,终于得以因西园寺登二郎的正室靖代夫人染上恶疾骤逝,而跟母亲、弟弟一起被接回西园寺家。

  然而,虽同是西园寺家的女儿,她却从小就得服侍姊姊西园寺爱,受尽侮辱及虐待,因为父亲重男轻女,只一心栽培胞弟西园寺悠,所以对于她遭到的不平等对待完全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无奈为了长年受旧疾所苦一直在别院赡养的母亲,以及仰赖父亲栽培的弟弟,怜只好对姊姊的打骂逆来顺受,始终不敢反抗。

  “爱小姐,妳叫我?”虽是姊妹,但西园寺爱自小就命令怜不准喊她姊姊。

  “妳不知道我回来了吗?”西园寺爱目光严厉地斥责,“还不快去帮我泡杯热茶来!”

  “是。”怜态度卑下地一个欠身,正要走开,西园寺登二郎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他一进门,怜就先上前接下他脱下的外套及毛呢帽子。“父亲,您要喝杯热茶吗?”

  “唔,好吧。”不同于以往的不理不睬,西园寺登二郎脸上带着难掩的喜色,一扫近日来被追讨债务的阴霾。他走向正在欣赏战利品的大女儿,随即皱了皱眉头。“小爱,妳又去买衣服了?”

  “这可是我重要的战袍。”她理直气壮地应声,“要是穿得太寒酸,怎么参加二条伯爵夫人的生日宴会?”

  “妳衣柜里明明有穿不完的衣服……”

  “父亲,这是投资。”她不耐地打断父亲的话,“想钓到有钱有势的男人,就得跟其它女人争奇斗艳。”

  女儿这种单纯为了挥霍而说得冠冕堂皇的理由,西园寺登二郎已经听多也听腻了。要是以前,他一定会懊恼又无可奈何的掉头走开,但今天,他却是一脸的笑意。

  “妳不必再费心,因为有人来提亲了。”

  西园寺爱闻言一怔,“提亲?谁?”

  “是个最近刚在横滨崭露头角,名叫伊东长政的商人。”他难掩兴奋地说着,“对方派人来提亲,说要娶我西园寺家的女儿,聘金十万圆(相当于现今一亿五千万日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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