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脑袋如鬼魅船,幽幽从屋檐上探了出来,让她的声音消失在风中,她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瞳直勾勾的看着她,金色的发丝在月下飞扬。
“问他额上的烫伤是怎么来的。”
她眼角一抽,紧盯着那即使倒挂着,依然美丽的脸,道:“那烫伤已快好了,不可能是那一夜才伤的,不是他。”
“我看到时,那伤还很新鲜。”
她冷静的直视着那白皙俊美的男子,道:“也许你看错了。”
“有些人的伤,好得很快,非常快。”翠绿的瞳眸在黑夜中发亮,他盯着她,张开粉嫩的唇,慢慢的、慢慢的说。
“像我。”
胸口突然收紧,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仍坚决的道。
“不是他。”
金发的男子扬起了眉,“你不能确定。”
“我可以。”她瞪着他说:“我会证明给你看。”
“怎么证明?”他问。
她忽地甜笑了起来,道:“因为你会帮我逮到那吃人的妖怪。”
***
五天。
风知静派人去找过她,也留了信笺,托人传过话,但那丫头这五天来,不曾出现在他面前,他只曾远远看见她和夫人说话的背影。
他猜她在躲他。
所以,他只好搁下手边的事,亲自去找她。
她不在她房里。
他不意外,她从小就爱乱跑。
“有看到小姐吗?”他问了出门后看到的第一个丫鬟。
“早上有听说小姐要去码头看新到的瓷器。”
他到了码头询问同一句话。
“小姐?她刚刚和四海航运的人走了,说要去四海楼吃饭。”
他来到四海楼,萧家老爷瞧着他,同情的微笑。
“她和你青姨去城北打马球了,我正要去找她们,一起来吧。”
他和对方一起上了车,赶到城北,只瞧见同样身着劲装的青姨。
“小银子?她刚走了,说约了朋友要去药市。”
她不在药市里,她去了城南外的织造作坊,然后又跑回城里粮行,但粮行的人说她去了油行,等他到了那儿,对方却又说她去了夫人的酿酒坊。
那一日,他跟着她的足迹,几乎走遍了全城,却总是慢了那么一步。
然后,终于,当他来到了凤凰酒坊时,听到了让人松口气的答案。
“小姐吗?她在啊,说要拿两坛酒送人,到后头酒窖去了。”林叔带头走在前面,穿过晒粮的广场,只见那往酒窖的门敞开着,他边喊:“小姐、小姐,少爷来找你了,小姐?”
林叔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回,拧起了眉,“奇怪,我下去看看。”
第3章(2)
看着走进藏酒窖的林叔,几乎就在这时,他已经确定她人不在酒窖里,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依然跟着走下了阴凉的酒窖。
在浓郁的酒香之中,除了堆了满室的酒坛,连个老鼠都没见着,林叔又喊了几声。
“小姐?小姐?你在这里吗?”
没人回答,只有回音在酒窖里回荡。
林叔一脸困惑,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来,抱歉的看着他道:“少爷,小姐大慨走了,但我刚刚真的才看见她进来的。”
他知道,他能在那些酒香中,闻到她的味道。
“她有说要去哪吗?”为了以防万一,他再问。
林叔摇摇头,带着他走出酒窖,“没听说耶,少爷,你要不要回去看?你也知道的,小姐就爱乱跑,可你瞧,天都要黑了,她应该一会儿就回去的。”
“嗯,谢谢林叔。”
他颔首道谢,转身离开。
但出了门,他却没有往风家大宅去,只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不认为她会回去。
三缸油、两坛酒,还有她抓的那些药材,以及她跟四海航运借的绳子,和她在织造坊里拿的那些轻纱,虽然不确定,但他有种她准备要惹麻烦的感觉。
他得找到她。
远处,夕阳缓缓下沉。
他闭上眼,深吸口气,张开他所有的知觉。
一瞬间,各种味道和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楚,他可以闻到坊里的各种酒香,附近茅房的臭味,家家户户的饭菜香,人们身上的汗臭味,牲畜的味道,金属、刀剑、灯油,水果、谷物、布料,所有的气味都冲入鼻腔——
人们在说话、吵架、哭泣、欢笑,妇人叫唤着孩子,男人在客栈里把酒言欢,马儿在嘶鸣,狗在街头吠叫,猫在屋顶上打架,一只乌鸦飞过黄昏,停在船篷上。
那些味道、那些声音,全如潮水般袭来,如此吵杂、汹涌,让人烦噪欲呕。
他拧起了眉头,然后在那千万浪潮之中,感觉到了她。
银光。
他睁开眼,往右边瞧。
她在笑,在一辆车里,一辆马车里。
夕阳已落到了地平缝之下,街坊巷弄中,只剩天际残光微亮,似乎在眨眼间,世界就暗沉了下来,但他能看见,能嗅闻到,她留下的味道与痕迹。
那些混乱的声音和味道充塞耳鼻之间,但她是最清楚的,他总是能排除一切,找到她。
和她有关的线索,在微暗的巷弄中,清楚得像是一条发光的银线。
他能听见她的说话声、笑声,可以闻到她身边那些东西的气味,酒香、油香,带着海水味的绳索,那些布料的香味。
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紧张味道。
她还没走远,在一辆车上,马车。
他转过街角,绕到侧门,果然看见一辆车停在酒坊侧门,拉车的马儿在感觉到他靠近时,转动着耳朵,不安的噪动着。
他没空收敛自己,只趁马夫安抚那匹马时,大步来到马车后,掀开那虚掩住车厢的帘子——
映入眼中的暑象,让他愣住,帘子后有位姑娘没错,但她裸着背,正跪在车里,穿上胡人舞妓的舞衣,他因为自己竟然会认错而迅速将车帘拉下,可她在那时回过了头,惊讶的瞧着他。
只一眼,他改变了主意,他放下了布帘,还将帘子拉好,遮掩住一切,但他没有在车外,他上了车。
那位姑娘惊呼出声,然后看着他,笑了。
虽然身上穿着舞妓的衣裳,一张脸还上了胭脂水粉,但他认得那张脸。
“你吓了我一跳。”她睁着乌黑的大眼,拍着雪白的胸口,咯咯笑着说。
这句话应该是他说的,她身上的轻薄短纱根本遮不住什么,他能清楚看见她在轻纱下的雪白长腿,和那诱人的丰胸细腰。
“你在搞什么鬼?”他眯眼。
“你指的是什么?”她挑眉。
“你没有穿。”他大手一挥,示意她展露出来的姣好身躯。
“我当然有。”她调整胸上的衣料,还拉起臀腿上的纱裙,挥了挥道:“不然你以为这些是什么。”
“那些是纱,它们什么都遮不住。”他脸色难看的道:“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清楚看见它们后面是什么!
“胡说。”她抗议着,一边将一串粉色珍珠悬在她腰上当腰带,“我做这套舞衣花了不少布料,它有很多层呢。”
“怎么回事?小银子,你还好吗?”前头的车夫,听到骚动,敲敲车板低问。
“没事,只是我找的打手来了,你出发吧,别迟了。”她转过头,安抚车夫。
他额冒青筋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身前,被他一抓,她惊喘一声,抬起乌黑大眼。
几乎在同时,马车动了,她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飞纱如云,香气与温暖蓦然而来,他稳住了她,但也同时感觉到丰腴的温润挤压着他的胸瞠。
小小的心跳,跳得飞快。
吃惊、紧张、心安,先后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她好香,有着女人才有的香味和温暖,那柔软的娇躯像最上好的真丝般贴在他身上,嫩滑的小手搁在他的肩颈,优美的颈间戴着一条金色的细炼,上头悬着一颗泪滴形的红宝,刚刚好垂在她饱满诱人的双峰之间。
一瞬间,气微窒。
“噢,抱歉。”她嘟嘟囔囔着退开坐好,朝他一笑,“我们在赶时间。”
这句让他清醒过来,他猛地把视线往上拉,却见她抬起手,把头上的发髻拆掉,蓦地,那柔顺的黑发如瀑般倾泄而下,她身上的香气再次袭来,诱人的教人口干舌燥。
他挥开那执人的思绪,收摄心神,咒骂:“你穿成这样到底想做什么?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若是让旁人看去——”
他话未完,她已再次上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嫉妒吗?”
瞬间,他猛然一僵,宛若石化。
“胡说什么。”
她瞅着那冷然否认的男人,笑着摇晃另一块纱说:“欸,放心,我会用这块面纱遮住我的脸,只要你不到处敲锣打鼓宣传,没人会知道我是谁的。”
他回过神来,拧起了眉,拉开了她的小手,低斥道:“胡闹!不管你打算做什么,现在马上给我停下来!”
“你不是和爹说希望我穿女装?”她从一旁抓起一串银手环,顺手戴上皓腕,露出挑衅的笑,“现在我正在穿啊。”
她怎么——该死!
“你不该偷听!”他眯眼道:“而且这不是女装,这是胡人舞妓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