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走廊究竟还有多长啊?」
走了约莫一刻钟,李昶妮还是沿着走廊不停地走向一个她也不确定在哪里的目的地。
她决定直接去找武聿擎,告诉他她不是他的妻子,也没犯什么傻病。但这府邸见鬼的大,她先前探了好几次路还是搞不清楚主屋在哪里,厨房、柴房甚至茅房她都闯过了,就是找不到武聿擎。
最后她只能采取最笨的方式,沿着走廊走。通常回廊都是通向重要的屋宇,她只要每一条都走过了,总有一条会指引她走到主屋的吧?
又一刻钟过去,李昶妮几乎要放弃了,头一次诅咒着别人太有钱,但这思绪只出现了一瞬间,因为眼前一栋华美的屋宇立刻攫住了她全副注意力。
走廊与屋宇的侧门连通,因为门大开着,她就不客气地走了进去,穿过了一个偏厅,她立刻听到屋子深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平亦超退我们马?当初说好一千匹,一只不少,只只健壮神骏,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一个低沉威猛的声音响起,还带着隐隐的怒气,让李昶妮吓了一跳,脚步不由得停下。
另一个较为尖细的男声回答,「场主息怒。平将军说,咱们的马卖得太贵了!他要的只是载货的马,中驷之质即可,但场主的马每一匹都是上等骏马,几乎与关外汗血宝马有得比,他一是买不起,二是用场主的马来载货,怕暴殄天物啊……」
里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李昶妮差点跳起来,猜是里头暴怒的男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而由器物碎裂的声音判断,被他拍到的桌子八成已经支离破碎。
妈呀!这样她还要去找他吗?她惴惴不安地想,那发怒的家伙肯定就是传说中火爆的武聿擎,她直捣黄龙想找他说清楚,会不会还来不及说,就直接回老家了?
如果他一拳能将她打回台湾,那她会感激他,可万一他力道拿捏不好,一拳送她到苏州,她就真的只能卖鸭蛋了。
屋子里头,武聿擎用他如虎啸的声音继续说着,「我武家牧场的马,有哪只不神骏的?平亦超未免太强人所难!难道要我用劣质马的价钱卖给他上等马?亏我和他还有些交情,他居然拿这种理由退我马?」
听到他的理论,李昶妮不禁翻了个白眼。如果人人都像武聿擎这样做生意,他的牧场没倒还真是个奇迹。
因为事关她的专长,她在现代的工作,可是个抢手的企管顾问,专门解决企业大大小小的困难。商业这方面,相信不管在哪个时候都一样,经营与消费的模式及心理不会差太多,所以,这当下,她什么害怕的情绪都先丢在一旁,忘情地脱口说道:「这笨蛋……」
话声才刚落下,屋里就突然没了声息,李昶妮心知不好。不会是被听见了吧?她还没做好和武聿擎正面冲突的准备啊。
才刚这么想,还来不及撤退,一只大手就扣在她脖子上。
「你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李昶妮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浓眉大眼,一脸凶相的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她。
哇靠!都已经离得这么远,至少还距离了三个房间,他居然真的听得到?
「我……我叫李昶妮……」她摆出和善至极的笑容,轻轻拍了拍那男人「架」在她脖子上的手,生怕他一个用力,她的头和脖子就要分家了。
「李昶妮?」武聿擎重复了一次她的名,但手还是没有离开她的脖子,「你站在这里好一阵子了,偷听够了吗?」
「我才不是偷听呢!是不小心听到了!」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在这里?有没有这么神啊?
但这个疑惑她当然没有笨到直接问出来,因为小命还捏在别人手里呢!
不过她还是要替自己澄清一下,「你自己嗓门那么大,要别人听不到也难!」
第1章(2)
跟在武聿擎身后的,是一名年约五旬的马脸男子,穿着一件长长的马褂,只见他一脸古怪地突然插口道:「场主,这位姑娘是——」
岂料武聿擎根本不听他说,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止住他的话,继续质询,「你方才在屋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李昶妮呆了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好像不小心脱口骂了他笨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他对她的怒火该不会是来自于这句话上吧?
「有没有这么神啊,真的听得到……」
她不安地嘟囔,立刻感觉到掐在脖子上的力道多了几分。
「别冲动!那只是、只是口头禅而已……」她吞了口口水,但发现自己还是持续被他瞪着,索性就豁了出去。「好吧!我听到你批评那个什么将军的话了……可我觉得,那不是对方的问题,是你做生意的手法,简直就是笨蛋才会用的手法!」
又听到一次笨蛋,武聿擎手不自觉的用力,引来她的连声咳嗽。他其实不想捏死她,便放松了一点。
「场主,这位姑娘是——」马脸男子见状,紧张的又想插话,却又被他打断。
「我做生意的手法有什么不对?」他沉着脸,仔细打量着她,怎么也不觉得这小姑娘有资格与本钱批评他。
确实,少了高跟鞋和套装,穿着这宽松柔软的衣裙,连李昶妮自己都觉得少了些气势。不过,她的专业知识,可不会被这些古人的可笑衣服掩盖过去。
「听你所说,你的牧场养的就只有一种马,而且是上好的马。这种马只能拿来打仗吧?如果不是连年征战,我真不知道你养那么多上等骏马干什么,因为卖不出去就是没用!确实我对这一行不熟,但我也知道,若你能多养一些不同马种的马,以不同的用途贩卖,不是有更多的利润吗?」她简单解释产品多元化的概念。
武聿擎死盯着她,彷佛在思量她话语里的可行性,而李昶妮也屏息等着,看他会不会被她说的话打动,放开她的脖子。
「你……」
他终于开口了,但接下来的话,却差点让她吐血。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武聿擎的原则便是致力于养出最好的马,岂可以这么胡搞?」
果然三年一代沟,而她和他之间的鸿沟搞不好差了几百年,都可以横越太平洋了!李昶妮不禁脱口道:「难怪人家退你货,你这么不知变通,你这家伙的牧场肯定不赚钱!」
被她一语中的,武聿擎的神情益发难看。以往武家牧场是天下第一牧场,但他接手以来,却每况愈下,向他买马的人越来越少,天下第一的名号眼看就要没落,教他怎么不心急?
但被一个女人当面揭了疮疤,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场主……」马脸男子似乎有些急了,用力地拉了拉他,连带被掐住的李昶妮险些没闭过气去。
武聿擎很快地松了手,她马上大口大口地吸气。
他其实不想伤害她,方才的动作也只是吓吓人,想不到李昶妮被他一掐,火气也上来了,完全盖过对他的畏惧。
「你是要杀死我吗?」她大叫道。
「我不是故意……」武聿擎皱着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向她解释。
「很痛你知不知道」她委屈地抚着脖子,继续抗议,「人家从小到大,全身保护得一点伤痕都没有,被你掐伤了怎么办?」
「我说过不是故意的!」要比嗓门,他不会比她小。
见这两人要吵起来了,马脸男子急急又扯了扯武聿擎,他正在气头上,本能地反身大喝,「你究竟要说什么!」
马脸男子微微一愣,表情既为难又古怪。现下终于轮到他说话了,但场主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却令他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鼓起勇气道:「场主,这位姑娘,就是你上个月迎娶的中丞大人之女,柳初真啊!」
武聿擎的脸色忽青忽白,他突然觉得,这女人方才骂他笨蛋,还真是骂对了。
自己的妻子居然不认得,还差点被捏死在他的手下,讲出去简直会笑掉人家大牙。
不过他不认为自己有错,毕竟柳初真脑袋不正常,他与她的婚姻也只是利益考量,两人甚至见都没见过。所谓的成亲,只是一个病恹恹的女人被抬进武府,成亲那天他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拜完堂就策马去了关外的牧场,整整一个月没回府;回府后也几乎忘了她这个人,怎么认得出来?
但是……她方才口中说出的名字,似乎和他记忆中的有相当大的差距……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他眯着眼问。
「李昶妮啊!」真没礼貌,刚刚才讲马上就忘了!她腹诽着。
武聿擎不禁望向马脸男子,后者急忙解释,「场主,你忘了柳姑娘……噢不,应该叫少奶奶,你忘了少奶奶被抬进府时的样子吗?她从小就得了傻病,常以为自己是别人,我想她现在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