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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听起来挺有趣的。当初种桂花单纯就是为了酿酒用,也没时间多花心思筹划其他的用途。“你回去全盘推演写成计策,我们再好好讨论,如果可行,明年……或许今年,我就放手让你运行,看能得到什么成果。”

  “……师叔不怕我坏了春松居的声誉?”燕行跃跃欲试,但不能将肩上的担子视而不见。他毁了自己名誉最多从头来过,并无多大损失,若是坏了春松居的声誉,底下数百口人就得跟着遭殃。

  “做生意就像赌博,只差赌大赌小,没人敢保证一定赚钱。我也有失败的经验,有没有学到东西最重要。”如果让他赔了几千两却换来一个能分担他重责大任的帮手,这钱不仅花得值得,再多一、两倍他都不心疼。

  “好,我绝不教师叔失望。”他也绝对不教泥娃失望。从他到铜安的第一天,她便分析了许多层面让他了解,难得有让他伸展拳脚,演练他在脑海中盘转的计划是否可行的机会,只能赢,不能输。

  “凤管事、燕大哥!泥娃在冬藏院昏倒了,你们快过去看看吧!”一名跑堂匆忙来报。

  两人惊觉有异,二话不说立刻奔向冬藏院。

  燕行难得惊慌,来不及绕过曲折回廊,直接拔走回廊盆栽上的绿叶,凌波微步,点叶渡湖。

  “泥娃——泥娃!”燕行一进冬藏院,见到所有人都围在入门左方,推开一条路后,入眼的竟是眼袋泛着紫色、唇瓣死白的泥娃,交握在腹上的素手,指甲更浮出淡淡黄绿,明显就是中了绿雪蟆的毒液。

  绿雪蟆毒性不强但却难缠,很容易伤筋蚀本,全身麻痛,毒性尽清之后还必须连月调养,若不慎中毒而体质不佳者,可能得将养上年余才能恢复往日体力。

  泥娃的身体,受得住吗?

  “泥娃姑娘试到第八样菜时突然叫了一声就倒地不起了,燕大哥,她不会有事吧?”春松居每天都会准备十道凉拌跟卤菜,让掌台们能招待客人。泥娃每日皆亲自试吃味道,换盘换菜都要通知她。这工作是试味道,不是试毒呀!“不如,报官吧?”

  “先压下。”燕行点了泥娃周身穴道,抑制毒性扩散。现在不是报官的时候,泥娃出事,彭止绝对不会错失机会善罢干休,新仇旧恨,只会让他们蜡烛两头烧。“现在只许进不许出,把冬藏院封了。你,把今早进出过这里的人全召回来。”他指着方才过来通风报信的跑堂。

  “把冬藏院封了,今天怎么开业?怎么出菜?你不过是名武师,别越了分寸!”大厨挥着锅铲,怒眉倒竖。

  “让别人知道有人吃了我们的饭菜中毒,别说今天,以后都别想开业了!”燕行不禁怒斥,双目充血直瞪着对他不满的厨师。

  他现在比谁都着急生气,跟春松居的名声相较,他更想揪出下毒的凶手,严加惩治!倘若泥娃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绝对会折磨对方到他合眼的那一天为止,现在却要耐着性子以大局为重,哪里还有心情听旁人你一言、我一语!“师叔呢?他人在哪儿?”

  赶去通风报信的跑堂在门口回头喊道:“彭大人跟师爷突然来访,凤管事被留住了,无法过来。我忘了跟你说,凤管事有讲,这件事交给你全权处理。”

  燕行看了泥娃,又看了冬藏院内等候他下指令的众厨师伙计。他先命人清出长桌让泥娃能够安歇,将布巾卷成枕头大小调整高度时,不忘开口询问--

  “铜安城里,有可供窑烧的土块吗?”

  “几天前有人买走了十来株成桂,洞还没填平,应该有。”树根拉起的土壤已曝晒多日,没人松土整地,应该有他要的土块。

  春松居培育出来的桂花苗都是上品,有人买苗,有人卖树,不过这块生意寥若晨星,没有额外安排人手专司负责,才会移了树还没把洞填平。

  “很好。”燕行指了十个他喊得出名字的厨房伙计。“今天就以窑烧供食,但冬藏院内的食材一律不许碰。你们去把铜安城内所有的鸡、鸡蛋、树薯全买回来,还要十斤四物、蒜头,如果有竹蔗更好,切记买回的食材一定要生的。还有,你们最好清楚一点,若是再有人出事,你们都得送官严办。等渡过这次难关,春松居一定会补偿你们,大家辛苦一点。至于其他的人,若不想被视作凶手党羽,最好待在原处,半步不出。”

  他不可能分身注意每一个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彼此监视。

  究竟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燕行牙关一紧,怒意化作浓烈的呼息吐纳着。看着泥娃几乎无血色的脸庞,像万蚁钻心般令他难受,恨不得代她受苦。

  “泥娃,撑着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燕行谨小慎微地抱起泥娃往秋收台走去。他要先安置好泥娃才能踏出寻凶的下一步,否则他根本无法从她身边离开。

  不管下手的人是谁,他绝对会教对方悔不当初!

  第8章(1)

  “唔……”泥娃悠悠转醒,一时间双目迷蒙,瞧不清楚身在何处,但这里不是冬藏院,也不是她的房间。她忍着腹疼,翻身想扶住床沿坐起,突然有人覆上她的手,吓得她差点直落地面。

  “别怕,是我。你身子还虚,快躺着。”瞧她惊魂未定如受惊白兔,燕行心头好不容易掩熄到只剩火苗的怒火,又熊熊烧了起来。

  “我中毒了,是不是?这事有压下来吗?有没有影响到春松居?有没有客人误食?一切都还好吧?你别闷不吭声,快说呀!!泥娃摇着他,就怕在她昏迷的这段期间,出了令她措手不及的意外。

  “你担心你自己好吗?”虽然毒解了,但现在根本使不上力,她不担心吗?燕行重了口气。他知道吓着泥娃了,但他实在忍不住。“你把春松居当命看,那你的命呢?你的健康呢?你怎么不问问我你的情形如何?难道你真以为你的命不值钱?”

  “……那你告诉我呀!我的命值钱吗?我只想把握我手里现有的东西,难道不对吗?”她大吼,奋力想将燕行推离床边,推离她。“走开,你走,走——”

  “你冷静点!”他没见过泥娃这般失措的样子,换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要我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我生父生母不要我,养父养母遗弃我,自食其力谋生,客栈却收了,来到铜安拚到了掌台,眼下又出了大事,每每生活稳定就有变量,连喜欢的人都不得婚配,甚至我嫁鸡嫁狗他都无关痛痒,早知道几年前就栽湖一了百了,现在就不需要在这里受气!你走!走——”

  燕行紧搂住挣扎不已的她,心痛无法形容。“别这样,求你……”

  “求我什么?我又不赖着你!”泥娃靠在他的肩头上,嗤笑一声,泪珠承受不住她背载多年的哀伤,由空洞的双眸中滚滚而下。

  “那我求你——赖着我。”燕行摩挲着她略有凉意的背心,搂着她,像多年美梦成真一样,真切夹杂些许无法确认的虚幻感。“头一回见着你的,我其实不喜欢你大刺刺的态度,完全不像个姑娘家,以为你遭人追打,是你做来的。我渡船载你,路上几乎不回话,你却能一个人说得尽兴,还说要交我这朋友。”

  “……那你现在呢?”泥娃痛到整身麻了,却撑着精神想听他的看法。

  “现在是没有你不行。”燕行舍不得放开她,但感受出她微微颤意,一定是痛得受不了,赶紧让她躺回床上。“我回音玉门的那段时间,像着了魔一样。时常听见你唤我阿行的声音,想着会不会回头,就看见你朝我奔来的身影,连用餐时,都想着若你在,一定会拼命替我挟菜劝食,可是不管我怎么想,都只有我一人。师叔帮你带口信回师门时,曾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好好厘清对你的情感,再到铜安接你回来。可是三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我整顿师门风气,培育下一任掌门,就算我到铜安接你又如何?我根本无法全心相伴,只会让你期望、失望再绝望,但我从来没有忘了你,就这样过了两年没有你却充满你影子的生活。”

  泥娃静静地听着,心情像一朵含苞的花,正在朝阳的轻抚下缓缓绽放。

  “这两年,你说我不怕你成亲生子吗?我怕,我怕极了,因此在我放下师门重担时,我先捎了封信给师叔,他说你一如来时,未添人口未添伴,我才放心来到铜安寻你。”在等师叔回信的那几天,简直度日如年。收到回复时,他还犹豫了整个下午才敢展信阅读。“我不会再离开了,要走,我一定带你,天涯海角,不会放你只影向谁去。等我存够钱买下‘凤来客栈’后,我们成亲,我带你回潜龙镇,回我们的故乡,我们生对胖娃娃,凑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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