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有心理准备要与他分开。
他侧首,被她幽怨纠结的神情逗出一声笑。「有差吗?早三个月晚三个月,不都是要分开?」
「当然有!」别说三个月,三天她也不想放弃。
长长的一生里,他只占了她生命中的九个月,为了自己无法背弃的恩情包袱,他己经被她放弃了一回,而今,为了自己的舞蹈之路,连最后属于他的九个月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在她二选一的人生选择题里,他永远是被删去的那一个选项。
她觉得……很愧对他。
「你在别扭什么啊?这种问题,你随便抓个人来问,他们都可以告诉你该怎么选,你居然会犹豫?」
这是在骂她笨蛋的意思吗?
「因为是你啊!」她舍不得他,舍不得能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一个跨步撞进他怀间,她用力接住,闷闷地将脸埋入他胸臆。
「你怎么能说得那么轻松?好像完全不关你的事一样。」
怎么千错万错全成了他的错?
他愕然失笑,被她含怨指控的语气弄得万般无言。
「我是实事求是。为了一个既定的结果,放弃人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这算盘怎么打都不划算。」
「我不要跟你说了!」
不是不懂他说的,她只是气他连讨论这种事都万分理智,一点情绪化的小任性都没有。
「好好好,不说了。」他心知肚明,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只是闹闹小情绪罢了,再不好生安抚,他腰都要被她勒断了。
俯下头,捧起娇容细细啄吮,轻怜蜜意吻去情人嗔恼。
等待的唇相遇,她舒眉,迎上前密密贴合,相濡以沫,浓情尽诉——
突然之间,一股突来的蛮力将亲密贴靠的身躯硬生生拉开,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脸颊猛然挨了一记重击。
他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体的重心,意识短暂昏暗了几秒钟才衔接上来,口中尝到淡淡的咸涩。那是血的味道。在下一记重拳袭来时,求生本能让他下意识抬手去挡——
「不要!」
一切发生得太快,场面太混乱,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怎么一回事,盈袖的惊呼声、挡在他身前固执护卫的纤细身躯,让一切又在瞬间静止下来。
寂静的校园,只余浊重的喘息,男人定格在半空中的拳头,以及——盛怒的脸庞。
「哥,这不关他的事。」一声哥,总算让他恍悟目前是什么情况,还有那一拳挨得并不算太冤枉。「不关他的事?难道是你自己倒贴他吗?」
她这一开口,无疑是火上加油,冯思尧气炸了。
「……对。」
「冉盈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她这是在承认,她背着他跟别的男人乱搞……
就算亲眼看见,他都还是不愿相信!而她呢?连哄骗他都懒,甚至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地护卫奸夫!
他呼吸浊重,死死握着的拳头不晓得往哪里挥,才能发泄一腔怒火。
自己心爱的女人——打不下手,情敌——她护得紧,生怕有丝毫损伤……妈的!她一辈子也没对他这么心疼怜惜、着急宝贝过!
这到是什么鬼世界……他为她做尽一切,为的就是换来这个吗?这男人到底凭什么!
「我知道。」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地清醒过。「我在说,我爱他。」
第7章(2)
杨季楚默然看着这一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扮演起这种三角恋必备场景里的一员。
根据八百多部的偶像剧定律,这时男主角是不是应该有气魄地跳出来直接卯上男配角,阐扬真爱无敌、争取与女主角相知相守的权利?
这戏码会不会太青春、太热血了?
他想不出这样的举动究竞有何必要且正面的寓教意义,为何每个男主角都得来这么一手,然后挑衅得男配角更爆走、场面更失控。
于是,除了安分管好自己的嘴巴,他不晓得在这场戏里自己还能有什么发挥。
「你说要我给你时间,只是方便你在这里搞七捻三……」而他还真的像个笨蛋一样,傻傻相信她的话,一天天等着她毕业,满心以为让她实现她的理想,就会心甘情愿地属于他。
结果,他等到了什么?等到她亲口坦承她爱上另一个男人!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打击他。
满腔的怒火瞬间浇熄,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以及遭受背叛的痛心。
「还有比我更蠢的吗?你在这里背着我和男人快活厮混,我还担心你天气冷、衣服会不会不够穿,急急忙忙帮你打点好送来……」等到的却是她和别的男人浓情密意、难分难舍地吻别。
「哥……」一踩中这个,永远是她的致命死穴。
她能够推翻全世界,就是没有办法否定他从小无微不至的疼宠与呵护,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她,凡事第一个想到她……
真是一整个荒腔走板。
杨季楚冷眼旁观,心底直涌起一股想笑的冲动。
「二位慢柳,我先走一步。」人家兄妹话家常诉离情,哪有他插嘴的余地?
「季楚——」
望向他的盈盈双眼里,有为难、有挣扎、有忧伤、有无言的乞谅……就是没有他要的,那种豁出去的决心。
低头,看着被她牢牢缠握的指掌,他无声地缓缓抽离。
「季楚!」由他不透意绪的幽寂脸容里,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的心微慌。
「这就是男人的担当?出了事就拿你来挡、苗头不对就快闪,省得惹麻烦,是吗?」冯思尧尖锐讽刹,言语的攻击力道毫不留情。
若不,他又能如何?
没有他立足之地的舞台,该怎么表演?该说什么台词?他真的不知道。他忧若未闻,抽身退开,流畅步屐未曾停滞。
「这个烂人!你看清楚了没有,他只是玩玩——」
「哥,别说了!」
前行的步伐一顿,他半侧首,波澜不兴地回上一句——「她喊你哥。」
一语刺得冯思尧脸色乍青乍白。她喊你哥——十七年来,她永远只喊他哥哥。是什么样的变态,会对妹妹痴缠不休?
她那么清楚、那么痛苦地喊他哥,他仍不罢休,用尽一切手段,不惜赔上自己的未来,也要将她绑在身边。
一个挟恩求报的人,人格又高尚到哪里去?
冉盈袖跟了全世界的男人,都好过跟他,一个自己打心底当成手足的男人。她爱全世界的男人,都不会去爱自己的哥哥。
短短四个字,击中冯思尧心底最深的痛处。
他不是没有攻击力,只是不想搅进来,让冉盈袖夹在他们当中纠扯切割,怎么做都不对。
说完,他没再停留,挺直腰杆迈步而去。
多有趣的人生?前一分钟还在为三个月的争议僵持不下,转眼间,连留他一刻都办不到。
这一次,他真的笑出声来了。
低抑的笑声里揉进一抹涩意,他昂首,沉沉吐息,逼回眼底凝聚的朦胧。
那天之后,冉盈袖没再来找过他。
毕竟都什么年代了,倒不会小媳妇似地被禁足、限制行动或什么的,何况她还有学业未完成,但是不难推想,冉盈袖与冯思尧会爆发多激烈的争执。
关于这一点。她倒是只字未提。
这期间,他们通过两次电话,都是些言不及义的对谈,主要是让他知道她很好,不用担心。
是吗?她很好?
他没去问,她打算怎么处理,只是安静地退开,不去烦扰她,静待她整理好思绪,考虑他们的未来该怎么走下去。
找了个时机,他前往大礼堂。今天她们在那里排练兼研讨公演事宜。
站在角落静观了一会儿,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研讨的动作停了下来,前方一阵细碎耳语,他看见她朝这里望了过来,眼神闪了闪,脚下不自觉向后退了步。
视线对上的瞬间,她下意识想闪躲的回避态度,已经决定了他这一趟来的目的。
事已至此,她仍然无法下定决心吗?冯家的恩情枷锁真将她绑得那么死,怎么也挣不开、放不下?
直到今天,她都没能做好破釜沈舟、公开恋情的勇气,再多说什么都只是空谈。
唤住经过身旁的人,将手中的纸袋递出,温和而有礼地表明。「我是杨季燕的哥哥,这是她下午上课要用的书,麻烦请替我转交。」
而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大礼堂。
紧握在掌心的银戒,缓缓松落,跌进口袋最底处——也埋进心底最深处。
情况还能有多遭?
看着桌上的黑函,杨季楚竟然还有心情思考这个问题。
这几日,每个人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揣度、几分臆测,总在他背身之后议论纷纷,原因无他,便是如今桌上这一张早已校园满天飞的黑函。
内文爆的料可精采了,说他横刀夺爱,以第三者之姿介入他人感情,说他仗着外型出色优异,处处留情,劈腿勾女,乱搞男女关系,说他私生活糜烂,多少女孩被他欺骗感情,身心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