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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退后一步,拉开车门道:「王爷,她来了。」

  紫君迈步走入车内,车门随即关上。

  朱成渊望着她泪眼婆娶,欺身上前,笑眯眯地用食指指腹为她抹去泪水,「怎么?要和哥哥出来玩,被你父亲训斥了?」

  「我……我还是先回去了。」她拨开他的手。

  他的声音骤然一沉,「要变卦吗?你可知今日若得罪了我,日后再要后悔挽回可没那么容易。」

  她咬着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得意的笑容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浮现在他的唇角,他敲了敲车门,「阿钰,可以走了。」

  车子走了半晌,两个人一直没有再说话。这诡异的沉寂让她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的目光仿佛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所以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在一起。

  「刚才那个小厮……」她斟酌着开口。

  「认得?」他挑挑眉。

  「不,不认得。」她本能地否认,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又吞了回去。

  偷看他一眼,他还在盯着自己。她素性心一横,既来之则安之,在他面前装聋作哑,只会让自己处于劣势,她决定出击。

  于是她秋波流转,明眸善睐,笑盈盈地问他,「堂哥今日出城是要去哪里?外面大军压城,您就不怕四殿下把您扣住?」

  她突然的神情转变,让她向来端庄的气质似变了样。朱成渊望着她眉梢眼底那份娇憨的风情,幽幽一笑,「你是怕堂哥把你卖了,还是怕我被别人杀了?」

  「怕堂哥卖了我。」她顺水推舟,笑着应答。

  朱成渊佩服她变幻脸色的本事。她要装傻,他就由得她去装。

  「卖了你可不敢,叔叔要找我算帐不说,你的未婚夫也要找我要人。」他从自已的身后拿出一把琶琶,问道:「会弹吗?」

  「不会。」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真不会?」他抖貌着她,拨了一下琴弦,「会弹筝的人不可能不会弹琵琶。要不然你我再做个交易,你为我弹一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微笑道:「堂哥能有什么秘密愿意告诉我的?」

  「关于我被一个青楼女子骗了的事,想不想听?」

  紫君的嘴角一僵,笑容更灿烂,「堂哥这么位高权重又精明的人,纵使有些风流调悦,也不至于被青楼女予骗了吧?」

  「愿意和我做这个交易吗?」不理会她的话,他将琵琶递到她面前。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

  「那女子叫花铃。」他平静地念出那个名字。

  她抱着琵琶,低着头,手指在琴弦上随意地拨弄,仿佛心不在焉。

  「她身为青楼女子却自诩很有风骨,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是京城当红的头牌。她有美貌,有才情,有八面玲珑的本事,有勾魂摄魄的手段,男人在她面前不是显得太笨太蠢,就是太色太贪。难得的是,她周旋在这些男人中,依然游刃有余。」

  紫君抬头笑问:「堂哥算是哪种男人呢?」

  他一叹,「我原本以为我是后者,既色又贪的那种,后来才知道,我是前者,又笨又蠢。」

  「这女人做了什么,竟让你有如此感慨?」

  「我将一颗心交给她,却被她践踏在脚底下。」

  她默默听着,眼底却满是不屑的神色。

  「你不信?」他看得出她眼神中的含意。「我几乎将一生都许给她了,可是她却甩了我。」

  她不禁嘴侍一声笑出来,「堂哥真会说笑话。您身为王爷之尊,会将一生许给一个青楼妓女?而她放着好好的王爷侍妾不做,竟敢甩了您?就算是编笑话,您也不必编一个这么离谱的来逗我笑吧。」

  朱成渊回身又拿出个匣子,匣盖弹开,碧莹莹的光芒霎时充满整个车厢。「你看过这样大的一颗夜明珠吗?」

  她大概是被那颗夜明珠惊住了,目光一下子定住。

  他拿出那颗珠子,持在乎中。「这颗夜明珠价值连城,是我送给她的。」

  「那,为何现在又在你手上?」

  「因为她甩了我,我要收回这个礼物。一个男人肯将价值连城的礼物送给一个女人,就说明他对那个女人已有足够的诚意。若非愤怒到了极点,男人也不会将送出的礼物收回。」

  紫君却淡淡的表示,「可是对于女人来说,价值连城的礼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心中那个价值违城的女人到底能驻足多久?」

  「说的好。」他眯着眼,眼底嘴角都是冷笑,「果然还是女人最懂女人心。倘若有个男人也以足够的诚意对你,你也会弃如敞展吧?」

  「那要看那份诚意是什么?一颗夜明珠吗?在我看来,这算不得什么诚意。真正的诚意是一个承诺。或许你看不起这承诺,但它在女人心中的分量无可取代。」她说完时,将琵琶在怀中抱好,问道:「想听什么曲子?」

  他盯着她,「你并没有问我——那女人是如何甩我的。」

  她低着头,「能如何甩你?也许只是你夸大了言词而已。我还是不信会有女人舍得不要你。堂哥风流调佗,更是正宗的皇室血统,贵气逼人。她不过是个妓女,她若敢甩你,只怕是真的瞎了眼,或是被什么妖魔迷了心窍……」

  朱成渊咬紧牙,冷笑一声,「她以死作别。人生至痛至恨的事,不是生离,而是死别。她这样甩开我,我会记恨她一辈子。她若地下有知,当知这恨意纵使是我死了,也不会减少一分一毫!」

  紫君的手指突然在琵琶弦上拨响,不是什么浓情蜜意的缠纬小段,而是一曲铿锵有力的「十面埋伏」。金戈铁马,喊杀震天,在她十指之下的那一片凄惨悲壮,听来令人心碎神伤。

  车外的花钰也不禁听得痴了。

  这曲子他儿时曾经听姊姊弹过,因为琴谱古旧,出处不明,他一直以为这曲子再没有别人会弹。没想到多年过去,今日竞然重聆旧音。

  他不知道卫王爷为什么会买下清心茶楼,又摆出个查封茶楼的假象,也不知道卫王爷神秘兮兮地和自己所说的那个他应该见的人是谁。

  但他现在意识到,这个此刻坐在车内的朱紫君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属于她的故事应当埋得很深,凭卫王爷一人之力,能挖得出来?

  第9章(1)

  原来他带她来的地方只有三间小草房。

  在一处山崖之下,这里安静得仿佛从来都没有人居住过似的,只有那三间小草房孤零零地伫立在那。

  紫君下了车,打量着四周,这个目的地与她之前所想大相逗庭。她不理解朱成渊为什么要带自己到这儿来?

  她回头去看,他正在吩咐花钰,「你们先回府去。若有人问,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想见客,这两日所有的外客一律挡驾。」

  看着花钰,她张口想说句话,却梗在喉咙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上了马车。

  「进来吧。」朱成渊驻足等她。

  她一步迈进正面那间草屋,不禁愣住。

  这草屋从外面看与一般的衣户没什么区别。但里面,雪白的墙壁,雕花涂漆的樟木家具,雪白色床慢,床上有一张矮桌,摆着淡青色的茶具,一栖银白色刘鞘的长剑料挂在墙面上。在房间的最西面另安置一张高桌,一张看上去很是古旧的七弦琴横卧在上头。

  这里太素净,太雅致,太不像是此地该有的布置。最重要的是,这里就像一个女子的闺房。

  「你怎么……」她张口结舌地望着这间房,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热辣辣的。

  「随便坐吧。」他手一挥,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这句话。「一会儿我晚上还会有个客人,你不用开口说话,只要在旁边听着就好。」

  她的手指按在那古琴的琴弦上,深深吸气。这琴弦仿佛有魔力一般,手指触及到时,她整颗心都触化了。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只有蠢蠢欲动的手指懂得。

  朱成渊望着她神色不定的表情,淡淡的说:「这房间是按照那女人生前住的样子布置的。屋内的东西都是她原来所用的,包括这张琴和墙上那把剑。」

  「你这样做……又何必呢?」她背着他,声音沉郁,「你既然这么恨她,再看着她生前留下的东西,岂不是自我折磨?」

  「总要折磨自已一下,才知道这恨伤人伤得有多痛。」他的语气平淡,但字字滴血。

  她听得心里抽疼,忍不住回头看他,他正望着那栖刘出神。

  「你到底为什么对她这样念念不忘?一个青楼女子,就算长得有几分姿色,像她这样的女人,京城中绝非只有她一人。为了这样的女子,搞得自己赔然梢魂、形铺骨立,伊人泉下有知也难以心安,何必?」

  朱成渊却笑了,「花铃以前说过,她最不喜欢的诗词中有一首写得最是动人却最是虚伪——「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她说她不信一个男人可以为女人做到这两句,因为男人的心最善变,最轻浮。倘若真有男人做到这两句,必然因为那女人是他没有得手的,才会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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