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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着身,抱着一袋米的夏弄潮缓缓转身,笑得有几分僵硬。“大娘,药吃多了伤身,我说过我不是大夫,你别老来跟我买药。”

  是了,她的生财之道便是“卖药”,让她暂无断炊的困窘。

  “哎呀!小哥行行好,别让大娘我失望,你知道我这把年纪也没多少日子好活,就巴望着替我家老头生个带把的,不然我九泉之下怎么有脸见黄家的列祖列宗。”她家那老头已经很久“不行”了。

  黄大娘年岁不大,大约三十出头,不过嫁得早,十六岁就当娘了,一连生了七个女儿却没一个儿子,老担心没人送终,她的丈夫以黄家无后为由,先后迎进三房小妾,她这个年纪大的正室自然受到冷落,卖油的丈夫已五年多没进她的房了。

  不过不晓得是纵欲过度,还是辜负糟糠妻的报应,第三房小妾入门不到两年,老头居然“过门不入”欲振乏力,没能大展雄风。

  妻妾们自是怨声载道,空闺独守如守活寡,让他羞愧得头也抬不起来,神色也日渐委靡,无心干活,收入骤减,小妾们纷纷求去,只剩老妻还守着他,省吃俭用地勉强过日子。

  但是,人总有时来运转的一刻,自从隔壁搬来个貌若天仙的俊小子之后,夫妻俩的春天又来了。

  “黄大娘,生儿育女这回事强求不得,我帮得了一时帮不了长久,还是找个真正的大夫瞧瞧,对症下药方可助你一举得男。”她这假大夫只能骗骗银两,蒙对几回。

  说也幸运,反应算快的她在师母一推时,及时捉住背包的带子,背包里有她备了几包泡面、零食和一年份的保健食品,从双氧水、碘酒等外敷药物,到内用的感冒药、肠胃药、胃散等等,那其实是她要带出国留学用的,甚至她还带上几本中医书籍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出门在外不比在自个家里,国外的医疗费用贵得吓死人,不像台湾有健保,因此当是能省则省。

  她原本都计划好了,等研究告一段落就要出发了,谁知道最后是连人带包的掉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时间洪流中。

  刚到宋朝的那一刻,她真的吓傻了,完全无法适应什么都没有,凡事要自力更生的古代,还差点被人口贩子拐卖进青楼,还好她机灵,半路逃脱了,她典当了父母送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一条精致的金项链,买了男装衣鞋,掩人耳目。

  好笑的是背包里居然多了两盒保险套和一瓶威而刚,大概是某个同学送她的临别礼物,恶作剧意味浓厚地存心教人难为情。

  但是谁也想不到,那瓶威而刚竟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以男儿身向药铺兜售几颗,意外地打出“回春神医”的名号,成了别人口中的夏大夫。

  所幸她在每一处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加上行事低调不张扬,并未惹上任何祸事,人人都以为她是家无恒产的穷小子,仅靠卖药材维生。

  事实上,蓝色小药丸获利颊半,身有隐疾的男子还真是不少,为了床笫之欢不惜一掷千金,让来时两手空空的她小有富裕。

  爱串门子的黄大娘见她生得俏又和善待人,多次在她面前诉苦,生性贪静的她不堪其扰,便给了黄大娘一颗小药丸,用意是希望她别常来走动。

  谁知道一颗见效,久旱逢甘霖,黄大娘反而走得更勤,常常借故东家长、西家长的闲聊,暗暗塞了银子欲购买神奇小药丸。刚开始看在是邻居的分上,夏弄潮不好意思不卖,但是次数一多,她也觉得不妥,唯恐大嘴巴的黄大娘将这事传扬出去,到时慕名而来的求诊患者绝非她招架得住。

  “小哥儿别说客套话了,我黄家的香火就指望你,你要是不帮我,我只好去跳河重新投胎,看看肚皮会不会争气点。”黄大娘哭天喊地的叫嚷着,拉起袖角假意拭泪。

  “大娘……”明知道她是装可怜,但怕引人注目的夏弄潮还是拗不过她的蛮缠,只好如她所愿又递上药丸。

  除了爱讲人闲话,黄大娘为人倒是不错,颊为照顾街坊邻居,刚搬来时,她没锅没铲的,全是黄大娘喝左邻右舍来张罗,很快地帮她打理出一个象样的居所,关于这点,夏弄潮是感激在心的,虽然人是唠叨了些,又爱管闲事,可是临安城发生的大小事,问她准没错。

  “对了,夏小哥,你要我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人捡到七、八岁的小男童,我仔细问过了,没什么生面孔出没。”她小心地包起小指般大小的药丸,喜孜孜地往怀兜里藏。

  “是吗?”难道她弄错了?

  “不过呀……”黄大娘忽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瞧了瞧左右有无偷听者。“我倒是打听到,原来青柳山庄的小少爷是个痴儿,老疯疯癫癫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一直嚷着要回家。”

  “回家?”她心里打了个突。

  “明明就待在自个家中,他还吵着说自己不是牟家少爷,要牟家人送他回去,啧!哪有人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不当,三天两头就要往外跑。”难怪牟家大少奶奶放不下心,命人守在房门口不许他踏出一步。

  “牟家少爷几岁了?”她心口揪得紧,多少存着一些希冀。

  再找不到人,她都要哭了。

  “十岁,过了年就十一了,再过个几年便能找人说媒,只可惜……”

  听到这里,夏弄潮略显失望地轻喟一声。十岁了,那就不是她要找的小豆子。

  “本来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怎知三年前落水被救起后就伤了脑子,整天喊着红豆冰要加什么炼乳,天热得受不了,他不要搧风要电风扇,真是个傻少爷,闪电一劈下来哪有风……”

  “电风扇?!”她蓦地睁大眼,一时忘了自个女扮男装,忘情的一把捉住黄大娘的手。

  “夏小哥不害臊,我都要脸红,你这么激动地紧握我的手,我家老头瞧了可要拈酸吃醋。”她捂着嘴呵呵笑,眼角勾呀勾地像在横送秋波。

  哪有姊儿不爱俏,就算是昨日黄花也会心花乱放。

  “你说牟家少爷三年前出了意外,一被救活就变了个人似的?”难道是时空乱流将她送错年份?

  “其实说傻也不太准确,有时比十来岁的公子哥还要聪慧,除了说的话怪了些……”像是想到什么,黄大娘谨慎地看看四周。“听说被救起的小少爷跟落水前的他外表有些出入,顶多七分神似。

  “可是体弱多病的大少奶奶一口咬定那是她的亲生子,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一些服伺的丫鬟、家丁私底下说嘴,说真正的小少爷早就沉尸湖底,救上来的这个只是长得像而已,早已丧夫多年的大少奶奶为了巩固自己在牟家当家主母的地位,将错就错地当成亲儿抚育。”

  当然,道听涂说不一定为真,牟家人又不是瞎子,怎会认不得朝夕相处的嫡长孙,不过……

  第1章(2)

  面露明璨的夏弄潮声色清润地问:“青柳山庄缺人吗?”

  “缺个账房。”

  “缺个账房?”

  “是的。”

  “补齐了吗?”

  “尚未。”

  “为何尚未补齐?”

  “爷儿,前来谋事的不是眼高于顶的秀才,便是识字不多的粗汉子,算盘往面前一搁,加减一拨十之有八九是不对的。”

  “没一个能顶事?”不就是找个管帐的人,有何难。

  被称爷儿的男子年约二十七、八岁,一袭银白色绣流云花样的缎面衣衫,他面目清朗,俊逸非凡,双目炯炯有神地负手而立。

  “小的还在找,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人怕穷不怕钱多,银子一砸下去,文人的骨气就折腰了。

  若非前账房娘亲年迈多病,匆匆辞工回乡膝下尽孝,他哪得费心寻人,还得挨骂受气。

  “周管事,你在牟家做几年了?”墨黑如夜的瞳眸一抬,竟带一股慑人气势。

  闻言,他不自觉地抬手拭汗。“回爷儿的话,十、十五年了。”

  “那你最好记住一件事,现在是我当家主事,凡事我点头才算数,旁人说什么要先问过我。”他不容许一个家有两个主事者。

  “可是大少奶奶她……”爷儿未娶妻,对内的庄务一向由大少奶奶操持。

  “妇道人家休要插手家业,叫她管好自个屋子里的人,再让我晓得她安插娘家亲戚到铺子里,大房的月银减半,青阳由她房中移出,另聘良师指导。”她把他的容忍当成纵容。

  牟青阳是大房长子的嫡生子,也就是三年前失足落湖的小少爷,别人眼中脑子有问题的痴儿。

  牟家世代皆为大富人家,祖先为开枝散业而妻妾无数,子孙数量庞大,祠堂祖谱上满满是人名。

  可自从金人年年进犯后,被迫从军的牟家男丁年年的减少,到牟老爷那一代,牟家已人丁凋零,仅一嫡出,一庶出,两子而已。

  长子牟静书是正室所出,年方十八便娶妻李华阳,来年产下一子,取名青阳,为牟家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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