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生气地想说既然他用不上,为什么要叫她默下来,可是话才想出口,她看见他沉定的眸色,那眼神令她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让她默图,是因为日后她极有可能派上用场!
“既然用不上我了,那我出去了!”说完,她才不管他答应与否,拉开门扉,头也不回地大步跑开。
“难怪夏姬对我说,你对她的寄望大得不切实际。”端王见她像是夹着尾巴逃掉的胆小鬼,忍不住笑嗤了声。
乔允扬对于他的说法不怒反笑,深沉的眸光从容容远去的背影,转到他大哥带着笑的睑上,唇畔的一抹浅浅笑痕,显得像刀刻般锐利,“不要看不起她,日后,她能起的作用,说不定比你们都还大多了!”
第4章(1)
夏侯容容脱去长靴,抱着蜷起的双腿,坐在“知风堂”的寝院床榻中央,杨上没有棉被枕头,整个屋子里除了基本的家私之外,余下的,都随着她与乔允扬成亲,搬进了“昊风院”里,如今的这个寝院,早没了人住的气息。
不知怎地,她匆然想念起自己住在这院里的时光,成天跟乔允扬唱反调,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嫁他,只要能令他觉得苦恼,她就快乐得像孩子一样。
她将下颔搁在两膝之间,垂敛的美眸有若一丝淡淡的怅然,她忘记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想起自个儿的身世。
似乎是从太爷爷打定主意,非让她嫁乔允扬不可开始吧!
因为成天忙着跟老人家吵闹,想着软硬兼施,威胁利诱要他打消念头,花去了她太多的心力,所以才会忘记去想自个儿不详的身世。
她是个父不详的孩子,一出生就克死了亲娘,虽然有太爷爷的疼爱,大舅与舅母待她宛若亲生,还有胤哥哥总是百般退让,不与她争宠,再加上聪明与美貌,这些条件已经远胜过一般人太多、太多了!
但是,她可以从每个人疼爱她的眼光之中,看见怜悯,总以为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没了爹娘,需要多一点疼爱!
就连崔容莲,事事要与她争,争不过她了,便拿出一副凡事让她顺她,不过是因为她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更别说,在老奴仆的说法里,她的亲爹是个恶名昭彰的盗枭头子,她娘是被玷污清白,才生下了她这孩子!
所以,她曾听崔嬷嬷在私底下对人说,她惊人的美貌与过分的聪明,与她丑陋的身世对比起来,倒像是一种讽刺了,
所以,她从不以为自己生得有多美,所以,她凡人、凡事都看得特别仔细,才让她太爷爷总笑说,要骗她,比登天还难!
相较之下,胤哥哥就很容易被人蒙蔽,她想,若非当初她威胁说要把嫂嫂嫁给别人,他不知道要到何时才愿意去段家挽回自己心爱的女人呢?
只要能见到他们过得好,她不介意当坏人,就算她其实真的有想过,嫂嫂说不定再嫁别的男人,可以过得更幸福呢!
夏侯容容掐指数了数日子,算起来,她嫂嫂应该已经临盆了吧!不知道生的是小侄子或小侄女?
一抹浅浅的微笑噙上她的唇畔,往后,要有人喊她“容姑姑”了呢!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姑爷在找你呢!”婉菊进来见到她,明显松了口气,似乎已经找了她好一段时间。
夏侯容容抬起美眸,看的却是在婉菊之后进来的乔允扬,他扬扬手,示意婉菊退下,一个人走到她面前。
“容容。”
他喊她的嗓音好温柔,仿佛最轻软的羽毛拂在她的心上,但她现在不想听,双脚落床,用最快的速度套上靴子,越过他的身边,朝门口走去。
“你不想知道吗?”他喊住她,“那一日,在我们有了夫妻之实的隔日,你曾经说想要知道自己的男人究竟瞒了你什么,是吧!”
“我现在忽然不想知道了,你不必勉强自己跟我说,我还有事要忙,先不陪你了!”说完,她再度提步要走。
“这不像你的个性,容容!”他再度喊住她,“你不是凡事最爱追根究底,不弄个清楚明白绝对不善罢干休的吗?”
“我是吗?好吧!可能以前是,现在,我当了人家娘子了,这一点倔脾气要改改,我改了,所以现在我不喜欢追根究底了,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吧!那我先出去了!”说完,她摇摇手,低着头:心慌着只想逃开。
乔允扬伸出长臂,从背后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给搂贴在怀里,“你不必改,我允许自己的娘子可以一辈子喜欢追根究底。”
“但我现在不要了啊!”她捂住耳朵,大声的嚷道,“你这个人很奇怪,怎么老是喜欢强人所难啊?我不想知道,不想!不想!”
他不管她的拒绝,不管她的挣扎,低沉的嗓音就附在她捂住的耳畔,一字一句,沉声有力地说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我已经要离开这里,回朱蜃国去继承汗位,容容,我们能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什么?!”
她吃了一大惊,回头瞪着他,不敢置信自己刚才亲耳所闻。
“你终于肯回头看我了!”他扬起笑,俯首啄吻了下她洁白的额心。
夏侯容容捂住被他吻过的地方,抬起美眸,气忿地瞪着他,深吸了几口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气我骗了你吗?”他含笑道。
“你——?!”不要擅自做我肚子里的蛔虫!她好想这样大声对他喊,可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被猫给咬掉了,说不出话来。
“那天,我对你所提过的可汗与可敦,就是我的父汗与母妃,我向你说过了,我的娘亲是个身分很尊贵的女人,在我父汗死后。她为了成全大局,再嫁给我王叔,在朱蜃国,可敦也拥有自己的城池与军队,她就带着我这个独子居住在那城里,到她死前,未曾再踏出那座城池半步。”
夏侯容容闭上美眸,不看他盯视着她的锐利眼光,在心里觉得他狡猾,挑在她说不出话的时候,把事情全坦白了!
“容容。”
再听见他温柔的呼唤,她闭着眼睛用力摇头,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她觉得好可怕,她想要叫他住口,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几年,王叔的耽溺安逸,让朱蜃国成为中原的属国,事事要看中原皇帝的脸色,甚至于在榷场的谈判,就连一点力都使不上,只能任由中原的官员宰割,当年,我的母妃给了父汗最好的交代,如今,他的儿子也必须给他交代,这场局,我整整布了十年,不能功亏一篑,所以,我不能有后顾之忧,容容。”他唤她的名字,俯首轻吻她的粉颊,“如果你真的害怕,我让你回去,回去京城再做你的容小姐,这个‘龙扬镇’我另外择人托付。”
“给谁?”她睁开美眸,终于找回了声音,颤着声问。
“夏姬。”乔允扬笑视着她瞳眸里不服输的火光,曲起长指,轻抚过她的脸颊下缘,一直到她柔软的耳垂,“你应该可以猜出,她是我拿来牵制住大哥的筹码,也是我母妃的外甥女,我需要有人在这里替我牵制住朝廷在此地的布局,她是个很适合的人选,所以,你只管放心回京城去吧!”
听他一口一声赶她回京,再听他说起别的女人好话,好像她是变成了多余,夏侯容容再也忍不住火大,抬起脚狠狠地往他的小腿正中央踢下去,让他一时吃痛不住,放开了她。
“既然你都决定好了,何必还告诉我?我不回京城,我不回去!我自个儿的去处,我自个儿安排!”说完,她气呼呼地转身就要离开,颇有豪气万千,打算一鼓作气离家出走的魄力。
乔允扬再顾不得被她踢痛的脚胫,箭步上前,伸出长臂揪抱住她,大步地往外走去,扬声喊道:“来人,备马车,上干粮酒水,我与夫人要出远门!”
“你放开我,我才不要跟你出远门!”她捶打他挟持自己的健臂,却发现他根本就无动于衷,让她只能负气呼呼,任他摆布!
卑鄙!下流!无耻!
夏侯容容在心里用了所有能骂人的字眼,骂自个儿的夫君,因为他看准了她还未学会一个人在西域旅行移动,所以故意把她带出门,到人烟罕至之地,让她就算想要离开,也没法子屦车找熟手!
她会学的!
这趟回去之后,她一定要用倾全力,用自己学什么都快的聪明脑袋,学得比他更加厉害,让他再也不能用这伎俩要胁她!
不过,她的心里气归气,却忘不掉他带她到一座位于两山之间的海神庙,西望“零海”,水色浓绿如濯锦,到了夕阳西落,水映霞光,宛若金蛇万道,海心岛屿若隐若现,缥缈宛若仙境。
她不能不承认,他知道她的脾性,知道她一怒之下跑了,势必要闹得人仰马翻,到时候,也绝对不会乖乖听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