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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无事,你便休息吧。」略顿,又道:「你这伤口已无碍,不必担心。倒是这衣上沾了不少血,我等等去帮你买套新衣,往后自己行事小心些,不是每次都能在发生事情时正好让我遇上……你在听我说话么?」瞧她始终低着脸,也不知想些什么。

  「师父!」巫香兰抬起脸,目光如水,双腮红滟,桃花般的美。

  「嗯。」她眉目柔软,眸光潋滟,神情几分娇、几分羞,这姿态……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却似有若无地回避她这直勾勾的凝注,他别开眸,道:「怎么?」

  「你、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她眼底隐有期待。

  钟靖顿了顿,眼色微黯。「没有。」

  「以前呢?生前总有喜欢过谁的吧?」巫香兰注视着他的表情,说:「我听伯公说,你以前有妻子的。」

  他面色一僵,沉肃着脸孔不说话,好半晌时间,才听他语声压抑地说:「我有妻子,是我亲自斩灭了她的魂……至今,我心里只有她一人。」

  对于这答案,她震愕不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她原只是想要告诉他,她好像有点喜欢他,所以才想知道他心里可有心上人,岂料他却给她这个答案。

  他妻子的魂,真是被他灭了?是不是像他砍那些死魂一样地用他那把辟邪剑砍了他妻子?那么他妻子魂散了?半晌,她讷讷开口:「那她……她现在呢?」

  钟靖面目犹如覆了层冷霜,他眉间颤动,几度抿嘴后,才淡掀薄唇:「她……魂飞魄散。」

  「为什么?你都说你心里只有她一人,怎么会、会这样对她……」她无法明白他怎么可以让他妻子魂飞魄散后,才说他心里只有他妻子一人?

  「那是因为……」钟靖转过面庞看她,眸底渗着深郁,他道:「魔入她心。」话出口,才晓得痛,伤口被刨了开似的,抽着疼,那久违的痛楚细细密密地包围着他,他感觉心脏仿若还活跳跳的,正绞着痛;他痛得五官狰狞,面孔扭曲。待那痛楚稍缓,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她说了什么,那是他压抑百年的,极不愿再提、再想的苦,竟就这样对她开了口。他对自己发恼,恼羞成怒,便是宽袖一抖,身形淡出她视线。

  魔入她心。他意思是,他妻子入魔?所以他这算是大义灭亲吗?

  巫香兰盯着他身形消失的方向,以为他已离开,却又听他粗嘎声音似远似近的。「香兰,你喊我一声师父,我心中早认你为徒,你若胆敢做出违反我伏魔将军职责之事,我定亲手惩治你。」

  亲手惩治她吗?巫香兰一手捂住稍早前被他治愈的伤处,心尖发凉。

  ***

  「奇怪,昨天不是有信众留了水果和一些面包蛋糕吗?怎么不见了?还是我记错?」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男人的说话声,巫香兰翻了个身,眼眸缴睁,觑见那在翻找着东西的微胖身影时,她惊醒过来。

  庙公来了?所以天亮了很久,而且时间己经不早了吧?她看向挂钟,果不其然,都早上八点半了,她居然睡这么晚!死魂睡眠不长,要是真累了,也都是稍作休息就可以恢复精神的;她印象中,成为死魂后,她睡眠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三小时,而她昨夜似是一点多睡下……

  她揉揉眼,坐起身来,有什么因她起身动作而掉落在地上。她眼一低,是几件女性衣物。她疑惑拾起,蓦地想起昨夜师父说会帮她买新衣……想他后来不打声招呼就突然消失,她还以为他生气了呢,结果……她看着衣服,心里发甜,傻傻地笑了几声,抱起衣服打算去换「唉,真的是很奇怪,怎么这两天好像一直都有供品不见?」庙公抓抓头,翻着柜子和抽屉。「明明就记得有好几包面线的,居然只剩下一包……不大可能是老鼠偷吃的呀,哪有那么会吃的老鼠……」

  有啊,大老鼠就是她,她把东西偷渡出去的……看庙公找不到供品,好烦恼的样子,巫香兰一阵心虚,抱着衣物快速从庙公身旁走过,带起了气流。

  「唷,怎么突然一阵风?」身后庙公喃喃道,她听了笑出声。

  「心情不错的样子,作了好梦呀?」正要转入办公室里边、平时庙公休息用的小隔间,打算换下身上衣物时,先听闻了福德神的声音,她转出办公室,就见福德神坐在天公炉后,悠闲地晒太阳。

  「啊,伯公早啊。」她笑咪咪的。

  福德眯眼瞧着她抱紧衣物的劝作,道:「买新衣裳喔?也对,这姑娘家就是爱美,打扮一下很好。」

  「不是我买的啦,是师父买给我的。」

  「师父……你说钟将军呀?」

  巫香兰点点头,抿唇笑的姿态有几分娇俏和羞涩。「一定是他买给我的,他昨夜有说会帮我买新衣。」

  「难怪我瞧你这么宝贝,原来是他买的。」

  「嗯……他买的。」她低眸看着衣服,笑容甜得都要渗出蜜了。

  「唉,不是我要说你啊香兰,这个好歹你死后第一个法术是我教你的,再怎么样,也该是喊我师父,怎么是喊他呢?」

  「他比较神气嘛,法力高强,还救我好几次。」

  福德起身,拐杖一敲地,不以为然地说:「你又知道我法力不比他强了?再说我还有大花,他只有一只黑不隆咚的乌锥马哩。这样吧,我把大花借你玩,你喊我一声师父来听听。」福德搓着胡,弯着白眉看她。

  「不要,我不想玩大花。」开什么玩笑!跟一只大老虎玩?可话才说完,就见那虎将军姿态佣懒地从庙里走了出来。

  它眯着眼,伸展四肢后,直朝她方向来。「你要跟我玩?」

  她第一次见虎将军以老虎模样与她说话,呆了几秒才摇头。「没有……」

  「那你……」大老虎在她面前站定,虎眸眯了眯后,低头嗅着她。

  她缩了缩脚,低眸看着那颗老虎头。「那个虎、虎将军,我这脚不好闻,您别每见我一次就来闻一次……」

  大老虎不理她,又往抛小腿蹭,鼻子嗅啊嗅的,她一惊,跳离几步,却撞上了什么,手臂被握住,她回首,见着来人时,亮了眼。「师父!」

  钟靖松开握住她臂膀的手,道:「又跟虎将军闹上了?」

  「才不是!是它跟我闹,它老爱在我脚边闻着,有什么好闻的呢。」想起了什么,她抱起衣服,眼眸亮晶晶的。「师父,这些是你买给我的?」

  「夜里过来时,你睡了,不好扰醒你,就搁在一旁。」钟靖表情淡淡的,可看她的眼神却有探究,只是她沉浸于这种又甜又喜的心情,没发觉他的目光。

  「谢谢。那我……我去换上了?」她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他轻点下颚。「去吧。」

  待她转入办公室后,福德便道:「香兰这姑娘喜欢着将军。」

  钟靖眸微微一烁,并不说话。他自然知道那姑娘的心思,昨夜她同他说话时,那眉、那眼,柔得像要滴出水;她又问他心底可有心上人,这般明显的表示,他再冷情也不至于无感。

  「她喜欢将军,但将军这样做,可好?」福德又问。

  昨夜回来时,钟将军就坐在他这小庙外头,见了他便说他对香兰施了法,她会睡到天明;又说香兰举止古怪,身带妖气,要他这个福德小神缠住她,莫再让她离开庙里,所以他才一大早就坐在这里顾着香兰,等着钟将军到来啊。

  「没什么不好。」他淡答,又问:「这几日,她白日都去了哪里,你知么?」

  福德摇头。「我忙,她比我还忙。」

  「她身上沾有妖气。」一旁伏在石阶上的大花,它懒洋洋地眯了眯眸,又说:「她之前没妖气,今日却有,的确很古怪。」

  「原来你在闻妖气呀,还以为你真对香兰的脚有兴趣。」福德摸摸老虎头。「乖,晚点赏你鸡蛋。」

  大老虎喷几口气,不以为然。「能换几条鱼吗?阳间现在流行禽流感。」

  福德愣了下,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元宝。「这些够你吃到吐了,自个儿去下面饭馆吃。」

  禽流感?那与老虎何干?摇摇头,支开玩心重的大老虎,福德灰白眉毛挤在一起,一脸烦恼。「将军,您说香兰身上的妖气和她白日的去处有关?」

  钟靖敛眼,低道:「应当是。昨夜里,她翻了你的善恶簿。」

  福德讶问:「她想看谁呀?」

  「兴许和她身上那妖气有关。」

  「可她去哪沾的妖气?妖界和咱们阴界一向并水不犯河水,没道理有什么妖缠上她。」

  阴界十殿阎罗管的是死了的人,妖界的妖王管的是精怪,花妖、树妖、草妖、山妖等,两界称不上友好,但也无过节,以各过各的生活,不打扰对方为原则。她怎么就去惹了妖界了?

  「话又说回来,」略顿,福德蹙着灰白长眉,百思不得其解地说:「我那善恶簿所写的也只是我辖区里这些百姓的一生善恶,跟妖界无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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