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依他之意,似乎嫌十万兵马少。」
明白他是忌惮上官凤驰手握重兵,翁仲林寻思须与才提议,「陛下不如先顺他之意多派些兵马给他,再派名信得过的将领随行,暗中学习上官元帅调兵遣将之法,再伺机控制他麾下兵马。」
牧隆瑞面露赞许。「爱卿所言甚是,为了慰劳上官元帅的辛劳,除了派副将随行,朕再赐他两名美妾,贴身服侍,以免他思念府中娇妻。」
先前上官凤驰擅自迎娶二皇兄之女为妻,已令牧隆瑞颇为不快且心生猜疑,但他手握重兵,又要仰赖他平定叛军,是故隐而未发,现下所有叛军都已剿灭,他亟想夺回上官凤驰手中的兵权。
否则以他的勇猛善战,若哪日叛变,朝中只怕没有将领对付得了他。
翁仲林立刻躬身道:「陛下英明。」
*****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夜半时分,寝房里点了盏油灯,牧颂晴睡不着,坐在桌前绣着衣裳,她一针一线仔细地绣着,因为上官凤驰的名字有个凤字,因此她在为他所做的每件衣裳袖口处皆绣上一只凤凰来代表他。
一针一线,也将她的思念密密地绣上。
待将两边的衣袖全绣好后,她轻轻抚着刚绣好的凤凰,想起午后时读到的一首句子,不禁低声吟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这就像是她的写照。以前不懂思念之苦,如今却为思念所苦。
上官凤驰这一走,至今已快三年,他剿灭叛军后又立刻率军前往青州退敌。
战事一度吃紧,所幸之后传来捷报,她以为他很快就能班师回朝,孰料,陛下为防蛮兵有变,命他长驻青州,夫妻俩从此相隔两地,无法得见。
「上官凤驰,我很想你。」望着烛光,她喃喃自语。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如此思念他,那种思念就仿佛是无数虫子在心头挠着爬着,痒得受不了,却又无处抓起。
对他的思念一日比一日深,每每夜半时分听到屋外有什么动静,都会以为是他回来而惊喜地开门查看,但每次都希望落空。
她细细回想着,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把他给放在心头的?是当年他离开青州,投效陛下时?或是娘亲求他娶她,而他答应了娘亲的要求时?
或是……更早之前?
想不出来这相思是从何开始,只知当自己发现它在她心上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时,她已被思念给淹没了。
想他时,她便翻出他写回来的信一读再读,每封都很简短,只有寥寥数语。
「你寄来的衣裳和鞋子已收到,很合适,青州一切安好,此时都城天气应已渐寒,记得多添衣。」
「昔日将军府已改成元帅府,也命人照看你昔日所住别苑,一切仍如从前。」
「今年别苑里的李花开得稀落,也许花树有知,亦在思念远在都域的主人。」
「一夜秋风,早起时发现枫叶都红了,早晚天寒,你要多加保重。」
「青州下雪了,想来都城已是一片银白,照顾好自个儿,当心别着凉。」
「以前你常去城外摘采的桃子,今年结实累累,可惜你不在这儿,不过我替你采了些,连同信一起捎给你。」
「我命人打通元帅府与别苑之围墙,现下两边相通,如今军情稍缓,待禀明陛下,日后将你接来,你可再重新布置。」
看到最后那封信,她眉心轻蹙,这封信已是几个月前所寄,此后他便没再提要接她到青州的事。
牧颂晴抿了抿唇,下了个决定——
再等一个月,倘若下个月还没消息,她就自个儿前去找他。
*****
等到第二十九天,牧颂晴吩咐兰儿。
「兰儿,你收拾一下,这两天咱们就起程去青州。」
兰儿有些犹豫,「夫人,这样妥当吗?未得陛下允许,夫人擅自离开都城前往青州,陛下会不会怪罪元帅和夫人?」
「我是到青州找丈夫,为什么还要经过陛下允许?」
「可是我听陆总管说,元帅迟迟没有接夫人前往青州,是因为陛下希望元帅专心镇守青州,不要分心,不允许元帅接夫人过去。」
牧颂晴觉得这很没道理,「我不明白,接我过去跟他镇守青州有何关系,他怎么可能因为我便守不好青州?」
「夫人……」虽然只有关人在寝房里,但兰儿还是压低了嗓音,「我前阵子无意间听到陆总管和府中一名侍卫的话,说陛下之所以不允许元帅将夫人接往青州,是想留下夫人以牵制元帅。」先前她一直不敢告诉夫人这件事,是怕夫人担心,今天听她竟想前往青州,不得不说出来。
牧颂晴满脸震惊,「这是为什么?」
「因为元帅手握重兵,又跷勇善战,陛下担心元帅会谋反……」
「所以我是陛下用来控制他的人质?!」牧颂晴愕道,接着她想通了什么,「那陛下将他派往青州退敌,又命他镇守青州,目的难道是为了将他留在那里不让他回来?!」
兰儿点点头,那天她确实是听到陆总管这么说。
牧颂晴紧锁眉心,来来回回在寝房里跟着步,半晌后,她抬起头,「若是这样,我更要到青州见他一面。」
「夫人,奴婢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要到青州?」兰儿皱眉。
「这也不知要等到何时陛下才肯让我去见他,若是陛下一辈子都不准,那我和他不就一辈子都见不了面?我都快三年没见到他了。只要咱们偷偷去,别让陛下知道不就得了。」
「可夫人失踪,府里的人一定会知道。」
「我去找陆总管商量,请他帮忙隐瞒,只要府里的人不泄露出去,陛下就不会知情。」陛下总不可能亲自到府里来确认她在不在。
于是,牧颂晴便找来陆总管表明想法,听见她想私自前往青州,陆总管不禁面露为难。
「夫人这么做,若是让陛下得知……」
她已设想好了,「我只是去看看他,见完他我就回来,这段时间你就对府里的人说我病了,不得打扰我,再找个靠得住的婢女冒充我待在寝房里,就能瞒过去了。」她接着可怜兮兮地央求,「陆总管,求你帮帮我,我和元帅分别这么久没见,我真的很惦记他。」
挺不过她的央求,陆总管终于答应,「这……好吧,但夫人要快去快回,免得被人发现那就不好了。」
「我会的,多谢陆总管。」
*****
第4章(2)
青州,元帅府。
两名女子驻足在紧闭的朱红大门前,向守卫道:「我们要找上官元帅。」
守卫朝她们打量了几眼,见她们一个戴着帷帽,一个容貌不起眼,脸上还有些许雀斑,皱眉询问:「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找元帅?」
戴着帷帽的女人出声道:「我们是元帅的亲戚。」
另一名守卫听见,过来挥挥手驱赶她们。「元帅的亲人都不在了,哪来的亲戚!走走走,别来这儿攀亲附贵。」军营里的人泰半皆知上官凤驰父母早逝,已没有亲人在世。
「我们真的是元帅的亲戚。」戴着帷帽的正是牧颂晴,经过好几日跋涉,终于来到青州,却被阻于门外无法进入,她不禁着急。
「那我问你,你是元帅哪门的亲戚?」守卫质问。
「我是……」她是偷溜出来的,不敢向守卫透露她的身分,但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说才好。
见她说不出来,守卫挥手撵她们,「答不出来了吧,快走,否则将你们抓起治罪!」
「求你让我进去见元帅一面,我没有说谎。」
「少啰唆,走走走!」
「这是在吵什么?」风水连正巧骑着马回来,下马时看见守卫在驱赶两名女子,上前问。
「禀军师,她们两人谎称是元帅的亲戚,说想求见元帅。」
「喔。」闻言,风水连觑向两人,看见兰儿时,顿时讶道:「你不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吗?」
见到风水连,牧颂晴一喜,昔日在青州时,他们便已相识,她连忙走上前,轻轻掀起帷帽一角悄声说:「军师,是我。」
看见她的面容,风水连怔楞了下,低声道:「夫人怎么会来青州?」
「我来见他,你能不能带我进去?」
风水连毫不迟疑地颔首答应,「是,请夫人随我进来。」
牧颂晴和兰儿随即跟在风水连身后走进府里,留下两名守卫面面相觑,难道这女子真是元帅的亲戚?
「夫人请稍候,我即刻去请元帅过来。」
带她和兰儿来到花厅,风水连亲自前往书房请正召集了几名部属议事的上官凤驰。
匆匆来到书房,他一进去便开口道:「元帅,有人来见您。」
「是何人?」上官凤驰正与属下在商讨布防之事,仅抬眸瞥他一眼。
风水连上前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闻言,上官凤驰先是面露惊诧,随即眸里透出喜色,等不及交代什么,立刻丢下一干属下快步走向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