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老天。
她飞快拉回视线,目不斜视的盯着手上小小的屏幕。
「咳嗯,我还好,只是…… 我想我有点累…… 」她找着借口,一边希望自己的脸没有透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
「那事情就先这样。」曾剑南露出微笑,「放心,没事的,我知道我们家那只孔雀看起来很让人没安全感,但他在保护委托人的安全时,从来不曾失手过,他会用生命保护妳,这一点妳可以百分之百相信他。」
「嗯,我相信。」奇怪的是,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相信,她不是在说客气话,她相信那个男人会用生命保护她,即便他脱光了衣服,赤身裸体的钻进她的被窝,她依然相信这一点。
她将心神拉回正事上,道:「我会把手术相关资料传过去,你先看一下,若你有任何问题,我们可以再讨论。」
「 OK。」
曾剑南按掉了通话键,她紧握着那小小的手机,看着那已经没有画面的屏幕,仍然没有什么真实感。
太好了,为了赢取她的信任,获得她拥有的情报,这些人愿意照她的方式去走,这几乎算是最好的状况,现在她只需要等待一切就定位,小心的控制好一切。
事情似乎开始往好的方向走去,她真的希望这好运气能延续下去……
她想要再次确认一切,却只觉得头晕,脑袋几乎无法确实运转。
「嘿,妳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这个问题,让她抬起头来,然后才想起他没穿衣服,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再次看见那个男人,幸好就在刚刚那几分钟,他已经套上了裤子。一瞬间,松了口气,又有些…… 天啊,她觉得遗憾吗?她疯了不成?
「哈啰,妳有听见吗?」他走到她面前,叉开双脚。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什么?」
「妳有多久没吃束西了?」他挑眉。
「我…… 」瞧着他英俊的脸庞,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老实承认:「昨天吧…… 大概…… 」事实上,她昨天也没吃什么,这阵子她都没胃口。
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将桌上的袋子拿过来,翻找出面包和火腿、水果,还有巧克力棒,一个个堆到她腿上。
「喏,把这些东西吃了。」
她呆滞的看着那些高热量食物,忍不住眨了眨眼,它们还在腿上。
「快吃,妳血糖太低,手都抖得像老太婆了。」
闻言她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抖,她握紧拳头,试图止住颤抖,但虚弱与疲倦却仍占据身体。
在这之前,因为紧张,肾上腺素始终占据着她的身体,但和他把话说清楚之后,她整个人蓦然一松,所有的不适都开始缓缓浮现。
「我去帮妳弄壶热水泡茶。」他独断独行的说着,转身走了出去,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她傻眼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怀疑他怎么敢再次留她一个人独处,他不怕她又跑掉吗?
话说回来,她现在也已经没有逃跑的理由。
她没有胃口,但她的身体需要热量。
抖着手,她拿起杂粮面包,咬了一口,慢慢咀嚼,面包的香味在嘴里扩散开来,虽然它尝起来是冷的,却有温暖的味道。
他很快就回来了,不只带了热水,还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浓汤。
「这是牛肉汤,玛莉莲分我们的。」他把汤在床头柜放下,坐在椅子上,拿着把刀子,利落的替她削苹果。
「玛莉莲?」她疑惑的问。
他咧嘴一笑,「民宿的老板娘,她习惯在炉子上随时热着一锅汤。」
这男人瞬间就和人家混熟了吗?竟然直呼对方的名字?而且现在不是已经三更半夜了,他是去敲老板娘房门吗?
她瞧着他,一秒钟后,决定对这男人来说,半夜一点去敲人家门,确实不是不可能的事,而对女人来说,要抗拒这样一个年轻强壮,又满嘴花言巧语的男人,实在非常困难;更别提,他还没穿上衣,裸露着有六块肌的腹部和结实的胸膛……
她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他诱人的身体拉回来,让自己专注在手中的食物上,而不是他古铜色的皮肤,或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软的毛发。
再咬一口面包,她重复着咀嚼的动作,这次却在面包香中,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然后注意到他坐得有些太靠近。
「妳中文为什么那么好?」他看见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回答。
「我是混血儿,有四分之一的华人血统。」
「妳看起来不像东方人。」他噙着笑道。
「是哪种人,很重要吗?」她有些戒慎的看着他。
「不重要。」他轻笑一声,「我只是在和妳闲聊,妳不需要那么紧张,我从来就不是妳的敌人,记得吗?」
她才没有…… 好吧,她是有些紧张。
他没有恶意,她确实知道,舔了舔唇,她开口道:「抱歉,以前我遇过一些歧视黄种人的白种人,但也遇过歧视白种人的黄种人,我不喜欢被迫选边站。」
「我也不喜欢。」他笑看着她,说:「妳放心,红眼里只有性别歧视,没有种族歧视,而妳刚好站在优势的那一边。」
她眨了眨眼,瞪着他看。
他瞧着她,忽然发现她似乎把他的话当真了,不禁好笑又无奈的指出:「妳知道,那是个玩笑,我们并不是真的有性别歧视。」
一瞬间,有些尴尬。
「噢。」她轻轻应了一声,收回了视线,停顿了两秒,才缓声不好意思的承认:「抱歉,我向来不擅长和人相处,我没有什么机会与时间,修好人际关系这门学分。」
她垂下了眼帘,苍白的小脸上,有着淡淡的哀伤。
胸口,隐隐抽紧。
这个女人不擅长的,恐怕不只是和人相处这件事,他怀疑她甚至连怎么去笑都忘了,认识她到现在,他还没见她真心笑过,甚至在看见阿南被恶整的照片,她都不曾牵动嘴角。
天才吗?他所知道的天才,大多数都是拿其它东西去交换的,时间、心血,或是绝对无法重来一次的童年与青春。
忽然间,他很想知道她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嘿,妳知道人际关系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吗?」
她愣了一下,抬起双眸,问:「什么地方?」
「交朋友。」他看着她,笑着将手中的苹果切下一片,以刀子递给她,再一次的和她自我介绍,说:「妳好,我是凤力刚,妳可以叫我力刚,妳有中文名吗?」
这个男人,想和她交朋友?
她有些怔怔,只能瞧着他几乎递到她嘴边的那片苹果,她将视线往上移,看见男人脸上挂着真心的微笑。
朋友?
一瞬间,心头微微轻颤。
「雨…… 」她张开嘴,听见自己说:「我叫夏雨。」
朋友。
她从来不曾有过朋友。
她严厉的母亲是个科学家,用精英教育栽培她,母亲在物质上给她最好的一切,却也要求她尽百分之两百的力去达成她所要求的一切。
她把所有的时问都花在念书、考试、做实验,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空去和人交、聊天,更别提交朋友了。
因此,很可悲的,在这之前,她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
但是直到他提起,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很想要一个朋友。
当他把她喝完的汤碗,,拿到楼下还给玛莉莲时,她下了床走进浴室刷牙漱口,一开始她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但牙刷到一半,她越来越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等到她刷完了牙,漱完了口,洗完了脸,她还是忍不住站在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脸上的淤青增加了,这很正常,她记得那个差点掐死她的男人。
仰起头,她就着镜子和浴室的灯光,查看颈项,上头有些淤痕,方才吃东西时她仍然觉得吞咽有些不适,看来这会让她痛上几天。
她应该要庆幸自己还活着。
吐出口气,她将牙刷和杯子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转身,跟着抽了口气,飞快再转回来。
该死,她发现哪里不对了。
镜子里的女人,穿着一件尺寸不合的T恤。
她迅速低头,将T恤拉开一点,看着上面的图案,一瞬间,有些晕眩。
老天,这不是她买的新衣服,这是他的T恤。
她飞快拉起宽大的T恤,查看其下的衣裤,然后松了口气。
OK,她的内裤还在。
真是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迟钝,她大概慢了一百拍,才发现她被人换了衣服。
「妳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她匆匆抬头转身。
她的新朋友正站在门边,好奇的瞧着她。
「怎么了?」力刚问。
「我为什么穿着你的T恤?」她迅速松开T恤,让它遮住自己的内裤,她很想保持镇定,却难掩惊慌,尤其是她突然清楚意识到,在这件T恤之下,虽然内裤还在,但胸罩却已经不见了。
「当然是因为,妳穿的衣服被那些坏蛋扯坏了,浴室里的那些又还没干,我总不能让妳那样看医生,那样他们会要求我们报警处理,既然我们俩都不想惊动警察,所以我只好牺牲我的T恤啦。」他好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