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则强,向来软弱的谢姨娘也不知哪来的手劲,竟死捉着刘大娘不放,「没天良的事你也敢做,不怕绝子绝孙吗?我的孩子是你接生的,你竟害了他……」
「这……呃……缓着点,别激动,这都是大太太的主意,与我无关……」冤有头债有主,要找就去找那些歹心的幕后黑手。
「什么,大太太……是大太太害了我的孩儿……」谢姨娘遭受连番震疯,根本丧失思考能力,只不住地流泪,放声大哭。
「姨娘你别被骗了,大太太怎么会害你的孩子呢?都是这疯婆子胡说……」秦嬷嬷谢姨娘这一吵闹惊扰了其他人,连忙上前安抚她。
「说我疯,你们才疯呢,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现在要你们花钱消灾还推三阻四的。」刘大娘见谢姨娘转而缠上秦嬷嬷,幸灾乐祸地说风凉话。
秦嬷嬷见她到了这种时候仍然要钱,怒道:「你这疯婆子别闹,这事情你也有分,闹开了你也别想撇清关系!」
「你们在做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是想让全天下都说乔府没体统,可以恣意胡闹吗?」
一个衣着鲜丽、绾着朝天发髻的华贵妇人出现,高声喝着纠缠的三人,来人正是乔府的当家主母柳氏。
因秦嬷嬷久去未归,她派个小丫头探看情况,得知竟闹了起来,连忙赶来,乍见心虚不已的刘大娘和哭得梨花带泪的谢姨娘,心里打了个突,意会到当年的事可能瞒不住了。
但她仍故作镇定,冷眼一瞪哭得无力瘫坐在地上的谢姨娘,又怒斥绿苗绿秧,「主子胡来,你们这两个蠢丫头也不会劝着点,府里养你们有何用处,还不快扶了她回去,还想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她打算打死不认,反正谢姨娘眼下情绪不稳定,谁会相信她的话?相较之下,自己掌管府中事务,说话极有分量,要想压下这事并不难。
若是过往的谢姨娘经柳氏这一番痛骂,早吓得连忙走避,半点不敢吭声,可她这时得知孩子死因,思绪陷入混乱,压根忘了害怕,只想讨回孩子。
「我给你磕头了,大太太,你把孩子还给我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跟你争,带着孩子躲得远远的,这一辈子不让你瞧见,你把孩子还给我吧……」
谢姨娘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地上的青石板硬得很,她磕得头都破了,血流满面,令人看了相当不忍。
「你找我讨孩子有什么用,大伙都瞧见他一出生就没气了,这都是命,阎王不让他活,神仙也救不回,孩子没了我们也伤心,你就别胡闹了,都过了这么多年……」她嘴上说着劝慰的话,心里却是冷笑,只想快快打发走谢姨娘。
泪眼婆娑的谢姨娘膝行几步,一把抱住柳氏的双腿,仍是哀声恳求,「大太太,你怎能这么狠心,那是我怀胎十月的骨肉啊,把孩子还我……我要孩子……」
柳氏吓了一大跳,连忙让人拉开她,「你、你抱着我干什么?还不来人拉开谢姨娘,没瞧见我新做的莲花裙都给扯皱了。」
谢姨娘被秦嬷嬷大力架开,绝望地嘶吼道:「为何要害我的孩儿,他是无辜的啊,我要老太爷替我作主……」
一搬出老太爷,做了坏事的柳氏气势顿时减弱,「你……你少胡说,谁说我害了你的孩子……」
「这般大声吵嚷是怎么回事?」
混乱之间,来了一群体面的丫头,她们簇拥着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她锐利的双眼带着责难看向柳氏,柳氏被她看得毛骨悚然,而谢姨娘一见她如同见了救星,发出凄厉的哭喊声。
「老夫人,您得给我作主啊……」
明道堂是乔府议事之处,平时柳氏都是在这里料理家务,方氏命人将所有人都带往这里来。
方氏嫁入的时间比较晚,虽然在府里的女眷中地位最高,但她入乔府时府中已由柳氏掌管数年,治家有方,挑不出错处来,她这位年轻的老夫人也不便插手家务。
然而这其实令方氏极为不满,因而处处和柳氏作对,只是两人几次交手后,她屡屡落败,最后也不得不承认,柳氏的手段确实比自己高明,吃多了闷亏,她就不再表面上明事,而是以退为进,因此像今日这般能够利用老夫人的身分,给柳氏下马威的好机会,她自是不会错过,尤其在问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知道事关一条乔家子嗣的生命,她更是会好好利用,抓住这压制柳氏的最佳把柄。
坐在厅中首位的圈椅上,接过大丫头新荷奉上的八宝茶,轻啜一口后语带讥讽地道:「你真是行啊,大媳妇,原只当你能干罢了,不想竟是这般心狠手辣,连咱们乔家的子嗣你也下得了手?」
柳氏被她损得面色难看,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老夫人,事情不是这样的,是那个疯婆想诬赖我,她当时明明告诉我孩子是死胎……我没道理要害死老爷的骨肉啊……」
方氏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摆摆手,一脸不信,「瞧了刚刚你那副凶恶的嘴脸,你认为我敢相信你的话吗?」说着嘴里啧啧两声,露出快意的笑容。
谢姨娘见有人为自己作主,哭哭啼啼道:「老夫人,这件事你千万得为我作主啊,我可怜的孩子……」
「好了好了,谢姨娘,你别哭,我现在不正是在给你和你苦命的儿讨公道吗?」方氏惺惺作态地拉着谢姨娘在身边坐下,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慰。「谢姨娘,你把当时的事情说清楚,我把前因后果弄明白,看清她们在玩什么把戏,也才好给你作主。」
「老夫人……」谢姨娘眼底充满惊喜,泪水一颗颗沿着瘦削的脸庞滚落,楚楚可怜,惹人心疼,但方氏心里却没什么同情,她认为事情会演变至此都是谢姨娘自己太过懦弱所致,所谓的替她讨公道,只是想给柳氏难看而已。
谢姨娘不懂她复杂的心思,哽咽几声就娓娓道来,「当年因老太爷被牵涉进墨将军一事,怕朝廷降罪,咱们几个妇人南下避难,我当时已经怀胎十月,半路上阵痛起来,大太太临时给我找了个产婆来,就是这刘大娘……」她说着又哭泣不止,后面的话语含糊在嘴里,压根听不清楚。
方氏有些不耐烦,催促她道:「你别只是哭,快继续说下去啊。」边说,眼睛瞟向柳氏,见她铁青着脸色却仍故作镇定,眼底即染上喜意。
柳氏果然忍不住了,急忙解释,「老夫人,当时她晕了过去,人事不知,哪里知道实情呢……」
「你闭上嘴,我现在是问谢姨娘可没问你!」
被方氏一声打回来,柳氏心头怒火直烧,却顾忌方氏身分,不敢对她发作,只怒瞪向谢姨娘,警告她别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
谢姨娘原本伤心,见她做了坏事还瞪自己,脾气也上来了,「当时我确实晕了过去,可在此之前大夫曾诊断过,说我脉象正常,孩子健康得很,怎会无缘无故夭折,肯定是大太太和刘大娘她……我可怜的孩子,老夫人,你定要为我作主,不然我那孩子死不瞑目啊……」
她嚎陶大哭,尖锐的哭声让方氏不悦的皱起眉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刺激柳氏,就见柳氏气得冲上前来拉谢姨娘。
「你这贱人,凭什么含血喷人?说我恶意害你的孩子,你有证据吗?刘大娘人老了、疯了,难道连你也跟着疯?」
谢姨娘伤心过度再顾不得大局,卯足了劲抵抗柳氏,两人拉拉扯扯,吵闹不休,方氏急忙让人拉开她们。
「你们两个都安静些,出了这等丑事,咱们乔府的名声都丢光了!」
她估量着这件事情若不好好处理,闹出去恐教人笑话,说不定还会惹来朝廷非议,遂决定赶紧做个了断。只是即使她再怎么想挫挫柳氏的威风,却不好真的将她送官,当家主母闹出谋害人命的事,对乔府也是一种伤害,大家可是一艘船上的人。于是她心生一计,想刘大娘到底是个普通百姓,说要上官府定会畏惧,若是先吓吓她,再给她点好处,事情也就容易摆平了。
「这件事情攸关一条人命,我仅能管家事,这种谋财害命的事可摆不平,况且你们各执一词,我也辨不清真假,你们有什么冤屈都向县太爷说去。至于刘大娘,你为贪财做帮凶,害了一条人命,这死罪必不能兔,书命赔命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老夫人明察啊,我是冤枉的啊,我虽是受了唆使,但绝对没有杀人!」一听要告宫,刘大娘果然吓得惊惶失措。
「怎么没有杀人,事到如今你还想再辩吗?要狡辩到县太爷面前去说吧。」
「老夫人,你听我说……我只是爱钱,可没胆子害人性命,当初拿了钱之后,我狠不下心把那小娃娃掐死,于是把他装在竹篮里放水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