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乔清和秦嬷嬷一见八儿,一颗心失序狂跳,胆颤心惊都不足以形容她们此时的惊惧。柳氏颤抖着声音,指着八儿问道:「你真的还活着……」亲眼所见,摧毁她先前所有的侥幸心理。
八儿口齿清晰,缓缓开口道:「对……大太太,我没死,我还活得好好的。」他嘴角的那抹笑容看似如常,却令心虚的几个人从脊椎生起寒意。
「八儿你……」乔淇与他长期相处,不可能没发现他的不同。「你不傻了?」
她讶异地睁大眼,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而其他人经她一说,也发觉似是如此,八儿憨实傻气,但眼前的瘦弱少年明明是和八儿一般模样,语调与眼神却像变了个人。
八儿顿了顿,伸手环腰抱住她,「姊姊,我不憨了,以后我来保护你,不让别人再欺负我们。」说着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灿烂有神。
乔淇顿然红了眼眶,高兴地摸摸他的头,「我家八儿灵窍开了,是个聪明孩子,姊姊很欣慰……」
「是我、是我,全是我的功劳,丫头要弄什么好菜来谢我?」朱角和墨尽日离开街门后又回到乔府来,也不让人通报,直接翻墙上屋顶,进到大堂来。对起身欲请他上座的乔繁挥挥手,走到八儿身边。
「是老前辈救活八儿的?」乔淇讶异。
「是啊,我今儿个心血来潮想找徒弟玩,怎知你家下人却说他死了,要为他办后事。」朱角夸张地比划着手脚,「要老头我说,这都是一派胡言,我一看就知道,八儿溺水后用了我过去教过他的龟息大法,真是绝顶聪明……」
龟息大法?这也太扯了,乔淇不相信,但想起朱角曾说过八儿筋骨精奇,极适合练武,不免也是半信半疑,「八儿怎么会这么厉害的武功?」
「八成是慌乱中无意使出,这才不会收功,让你们误以为他死了。」这也不无可能,练功一不小心就练得走火入魔的例子不是没有。
她又问:「那他的脑子……怎么变灵光了?整个人变得不一样,双眼有神,应答也合宜。」
朱角抚着胡子嘿嘿直笑,「我检查他有无伤处之时,发现他后脑勺有道陈年旧伤,想来可能是颅内瘀血久结成块,气血运行不通,这才思虑不清明。我喂他几颗紧灵丹,化了他脑里的瘀血,人也就好了。如今变聪明了更好,我朱角一世英才,怎么可以有一个笨徒儿……」
「前辈,你真是活神仙,七儿佩服得五体投地……」乔淇一听,高兴地想抱住朱角,哪知却被沈天洛拉住袖子。
朱角一看知道他是在吃醋了,扁扁嘴转身对墨尽日道:「唉!男人打翻醋桶的嘴脸真难看,小墨子,你干万可别学他,否则师父我将你逐出师门。」
墨尽日没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只淡淡看了乔淇一眼,随即漠然地移开。
「咳!子岳兄,先让老夫处理好家事,稍后再到后堂痛快畅饮一番。」乔繁闭口对朱角道。
老乞丐摇头晃脑地摆摆手,表示不打扰他的家务事,葫芦就口地喝上一大口,继续看戏。
「八儿过来,告诉爷爷你是怎么掉进池里的?」包藏祸心者不揪出来,后患无穷。
八儿视线往众人一扫,清明的目光定在躲在秦嬷嬷身后的乔清身上,乔清被他看得害怕,头垂得低低的,好似这样他就看不到自己。
「是她。」他食指一指,让乔清无所遁形。
「傻小子疯了,你胡说!」乔清指着八儿破口大骂,娇美的面孔扭曲狰狞。
面对她异常激动的情绪,乔繁不耐地怒声一喝。「闭嘴!」
乔清即使平日再刁蛮跋区也不敢违逆他,但此时顿了顿后仍是嘴硬的继续道:「不是我害的,我……我没推……推他,是他诬蔑我,对,一定是臭丫头教他的!」
见了她这般慌张失措的模样,谁会相信她说的话?
乔淇看着乔清,只觉得这位千金大小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心狠手辣如柳氏,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住口!做错事不认错,还想推护他人?」乔繁也认定是乔清所为,心寒失望之余亦是愤怒,「有人说是你推八儿吗?你这是不打自招,清儿,你太让老夫失望了。」
一句失望逼出她心底的恐慌和不甘,她转而满腹委屈地哭诉,「我身为女儿让大家失望,当年爹不疼我,娘只会要我争气,现在老太爷听了那傻小子的话就认定是我害他,好,你要为他作主我就认了,反正我是没用的女儿,怎样都不打紧,以后这家里就算不是傻小子继承,也是乔艇的我又不是自愿生为女儿,却还是该死……」
「不孝女!你心性如此凶残竟敢怪罪别人。」乔繁痛心地看向柳氏,「看你教出什么女儿,自身没做好,品性不佳,才让她有样学样,败坏门风。」
「老太爷,媳妇不服,清儿一时糊涂哪能怪在我头上,这些年来媳妇尽心尽力地操劳家务,从无一丝懈怠,没有我哪有今日的乔府?」她也死不认错,抬出苦劳来邀功。
「不知悔悟,强词夺理,给我把这对母女关进柴房里!」他给她留余地,她却自找死路。「你们两人给我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才出柴房!」
两人被拖下去后,乔繁叹了口气,方氏却暗喜,看来以后这个家由自己当了。
乔繁看着乔淇和八儿,口气略带愧疚的问:「老夫这般处置,你们会不会不服气?」他虽然一度气得想把柳氏母女送官处置,但最终还是没法子狠下心。
乔淇见他眉头深锁,神情沉痛,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大义灭亲,握紧与八儿相牵的手,庆幸地道:「总之八儿没事就好……」
八儿若是有事,她不会饶她们,若再有下次,她绝不善罢甘休。
几个月后,乔府千金出阁了。
欢锣喜鼓,咚隆咚隆锵——长长的迎亲队伍占据乔府到靖王府必经的街道,凡是花轿所经之处都燃放鞭炮,聚集满满的民众围观。
百姓们议论着这位不凡的新嫁娘,听说她出身贫户,做过乞丐,又当过酒楼掌柜的,最后不知走了什么好运,竟然一举麻雀变凤凰,被乔大将军收为义女,还得了皇上赐婚,嫁给靖王爷当王妃,这般传奇的经历人人竞相传诵,成为一时佳话。
随着那绵延不绝的迎亲队伍扛着一抬抬嫁妆走出乔府,群众们拉长了脖子兴奋地数着数,试图弄清她究竟有多少身价,但眼看那数也数不尽的嫁妆,人人都艳羡不已。
不过比起这些,最令人感兴趣的,莫过于送亲的队伍居然都是乞丐?乔府千金嫁的可不是什么乞丐王,而是正宗的皇室、堂堂的亲王啊,这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靖王爷怎么会允许这种事?
「怎么不允许,这位新嫁娘可是丐帮的参谋呢,这些乞丐都是来祝贺的。」
每当有人问起,知情的人就迫不及待地分享这个秘辛。
送亲的乞丐人数众多,依目测绝对有几百个,甚至上千也有可能,每个人胸前都系了一朵大红花,那一身缤纷补丁的衣裳看起来无比鲜丽,一片喜气洋洋。
但在这个欢天喜地的大好日子里,还是有人埋怨不已,大吐苦水。
「为什么我这个堂堂贵公子得要帮他们牵马,这下子面子可丢大了。」燕蝶衣以袖遮面,唯恐被熟人瞧见。
「因为你是靖王妃口中的猪朋狗友,理所当然要为他们的喜事贡献一点心意。」可怜他这个良朋益友无辜被拖下水。
扯着布满补丁的大红衣抱,杜云鹤小有怨言,比起连累了自己的燕蝶衣,他才是最有资格抱怨的人。
「这算什么心意,咱们还不够鞠躬尽猝,死而后已吗?这样整我们。」他绝对要和沈天洛绝交,切袍断义。
「你还敢说自己没动歪脑筋,梨花院的玉演姑娘弄进靖王府里,还被靖王妃逮个正着,万一这桩婚事出了什么变故,王爷直接让你投胎变成猪都可能,绝不只丢脸就能了事。」杜云鹤没好气地道。
沈天洛尚未娶亲就「妻管严」,看不下去的燕蝶衣送上一份厚礼,他将青楼名妓藏在自己的轿子里带进靖王府,早嘱咐过要她好好伺候靖王。
玉况姑娘也是个颇有心机的人,她一听恩客是靖王,便兴起托付终身的念头,毫不犹豫的把自个脱得精光躺进被褥里,等着靖王来享用。
哪知道进房来的是醋劲大的乔淇,她一瞧见裸女献身,当下喊着要退婚,沈天洛怒极,把始作俑者找出来解释一番,又允诺一些会书死朋友的条件,乔淇这才肯消气,答应婚礼如期举行。
燕蝶衣想到醋劲大发的乔淇当时气得杏眼通红,扬言叫八儿务必把他打得连娘都认
不出,沈天洛也在一旁对他露出阴寒的笑意,他全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