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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实在是……实在是可恨极了!

  “李爷,且慢!”招弟亦出声制止,由右切入,竟轻易地救下茶棚大叔,正因太过轻易,她心中不禁一突,猜测他仅是吓唬人,并非真要伤谁。放下昏厥过去的大叔,她回眸望去,见带弟和人狠斗起来,鸳鸯刀招招阴沉凌厉。

  “带弟!”招弟焦急大唤,一旁镖师全立了起来,她打手势要众人稍安勿躁,朗声劝道:“带弟、李爷,大家住手吧!”

  “只怕我住手,窦二姑娘双刀连番砍上,我命休矣。”他哈哈大笑,东躲一招,西还一式,轻松流畅,根本是逗着带弟玩。唉,他只想她来理睬他,多瞧他一眼,别这么冷着脸,可是……姑娘又教他惹火了。

  带弟气得俏脸红通通,鸳鸯刀劈、撩、削、砍,倾尽平生所学,哪里肯干休?

  “大姐!这人……他这人坏得很!是浑蛋!”骂了一句,招式更迅。早想将他砍成十七、八块喂狗,再忍下去,她鸳鸯刀自抹脖子算了。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招弟见情势不对,长剑已然出鞘,进步连挑,迅雷不及掩耳地架开带弟的双刀,形势陡转,变成姐妹二人相互对招。

  “带弟,别闹了!快住手!”

  双刀要砍,长剑要救,带弟好几次想回身再对付那可恨男子,都教姐姐的长剑格开,无法进击。不、不!她定要将他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一面挡开剑,分神瞧向他,见他双臂抱胸,目中闪烁戏谑神色,好似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带弟浑身发颤,咬牙切齿,理智瞬间抽离,飞到天云外去了。

  当下,心一横,也不理会姐姐刺来的长剑,左手鸳鸯短刀以暗器手法向那张丑陋的笑脸掷去,接着纵身一跃,右手长刀朝他的门面狠狠劈下——

  “二姑娘!”

  “带弟!”招弟厉声大喊,长剑已刺出,劲力难收,而带弟竟浑不顾己,拼命一般地扑向那位李爷。

  此际千惊万险,没谁来得及瞧清那男子以何等手法制住带弟,他双指扣住疾飞而至的鸳鸯短刀,一个旋身,已将姑娘抱在怀里。

  带弟大惊失色,男子粗臂像挟抱孩童似地将自己合臂揽住,她挣脱不开,眼见着他大掌击出,欲扫偏姐姐刺来的剑式,但招弟见势甚快,拼着气血翻涌,硬生生在半途回势,不教长剑刺伤带弟,可是步伐无法止定,身子仍往这边冲来,而男子的掌风就要拍上她的肩胛——

  大姐!一颗心提到嗓口,带弟喊不出声。

  霍然间,一抹藏青身影疾窜而至,斜里打出,挡在招弟面前,来人承接了丑脸汉子的力道,单掌对单掌,“轰”地对上,炸得人耳中生疼。

  脑中乱哄哄的,带弟片刻失去了听觉,两耳仿佛裹着一层薄膜,只觉这人抱住她,正疾风似地往后倒退,借以泄去排山倒海的强烈劲力。

  好功夫!丑脸汉子暗暗赞叹。此番对上一掌,功力与自己竟在伯仲之间。

  可惜这人的名衔——“天下名捕”。唉,他最受不了就是当官的人,这么纠纠缠缠,像麦芽糖,烦也不烦!瞧来,欲以四海作掩护,藏身其中,这步棋是走不下去啦!此刻不走,难道还乖乖束手就擒?

  忽地,他仰首哈哈大笑,不等众人有所行动,身形猛地拔高,竟挟持带弟扬长而去了。

  过仙霞岭隘口,若欲往东,以瓯江水运最为便利。

  此际,落日霞红,两只鸟儿也不惧怕人,伫足在江心一艘小船船缘上,圆溜溜的眼张望着,盯着简陋船里的一男一女。

  “亲亲……”男子唤了一声,像瞧什么可人意儿的东西般,眉眼俱柔。

  姑娘抿着唇不说话,静躺着,浑身酸软,那美眸倔强地合着,不去看他。

  “点了你腰间麻穴也是迫不得已,你生我的气,想骂我打我,可现下咱们在船上,你若动刀动枪的,怕要掉到水里去了。”他笑声低沉,带着纵容。“你的鸳鸯刀在我这儿呢,我帮你保管着,等咱们上了岸,你想打我出气,我乖乖让你打,好不?”唉,为什么还是不睬他?忍不住,他倾身过去,亲了亲她的香颊。

  “你——”带弟终于睁开眼,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惜是怒至极处。“李游龙,你、你不要脸!淫贼!”天啊!她怎会惹上他?!搅得自己方寸大乱。

  他易容过的丑脸露出笑容,双目神俊不减。“你第一次唤我名字,带弟……带弟,亲亲,嫁给我好不好?我想娶你当老婆。”

  这是第几回求亲引带弟俏脸通红,偏觉得他故意在言词上占自己便宜,从不认为他真心诚意。“你想捉弄我、笑话我,我才不上当!你、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长生锁,把它还来!”声音清亮精神,吓得两只鸟振着翅膀,噗噗噗地飞走了。

  后头摇橹的船老大压低竹帽缘,心中好奇之至,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这一对男女,瞧起来倒像是某个寨子的土匪王下山掳来压寨夫人,硬逼人家姑娘就范似的。

  李游龙略略沉默,大掌爱怜地摸着她的发、她的颊,静静地道:

  “长生锁?你是说那条银牌链子吗?对,是我取去的,当作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了,我还回送了你一篮梨,你收下了,不是吗?男子汉大丈夫,我说过要对你负责,一定会娶你为妻,到头来,你还是得嫁给我的。”

  为什么对她有这般的心思?他曾经自问,却觉一切如此自然,他的心从未让谁驻留,直到醉心于一张娇俏的怒颜,算是一见钟情吧!

  想了想,还是那句老话——李游龙,你真是贱骨头——那姑娘待他愈坏,他愈是放不下人家。

  带弟岂知他的心思,最恨这个男人提及“负责”二字,仿佛将二人间发生过、那些羞也羞死人的事一再地重演。她忿忿地瞪着他,胸口起伏甚剧,想骂,却已不知骂些什么才好,这人的脸比牛皮还厚,恐怕连小金宝的八角铜锤也打不破,愈是骂他、理睬他,他愈是高兴。

  “鬼才嫁你!你、你这么着对我,到底想怎样?”

  他笑,眨眨双目。“我只是想你在身边,瞧瞧你的模样。有没有谁说过,你生气时的脸庞当真可爱,鼓鼓的、圆圆的,像发倔的小绵羊儿?”唉,生气时已这么教他动心,若是她肯笑一笑呵……

  不知他话中真假,带弟努力不教双颊泛红,可是好难,又让他惹得心思烦躁。

  “哼!”她干脆咬唇闭上眼,态度转为消极。

  见姑娘冷清着一张脸,全不理会,李游龙不由得叹了口气,低低的、轻轻的、哑哑的,流泻出心底想望,像拂过面颊的薰风,温柔慵懒——

  “带弟,你那么喜欢马儿和小猫,肯定也会喜欢牧场里成群的牛羊马儿的。我虽是汉族人,但自小在塞外长大,我的爹爹和阿娘也在塞外,住在一个很大、很青翠的牧场里,冬季来临,会有许多蒙族朋友赶着牛羊逐水草经过,他们都是很朴实、很可爱的朋友,会教你许多草原上生存的技巧,告诉你好多草原上发生的故事,等到夏天,牧场水清草绿,一望无际,而蓝天浩瀚,能瞧见大鹰翱翔,我想……你会喜欢那儿的,和我一样地那么喜欢。”

  他心中勾勒着一张蓝图,缓缓述说,粗糙的指腹滑过姑娘秀致的鹅蛋脸。

  带弟不愿睁开眼眸,静默地反抗着,但两排眼睫却轻轻颤抖,因他话中的感情和他的触摸,让心中复杂的悸动再难掩饰。

  * * *

  船并未如带弟所预期、顺流而下直至温州。

  在瓯江上行了一日,李游龙便让船老大停船,接着健臂一举,抱着带弟在中途上岸,还将她的鸳鸯柳叶刀改系在自个儿腰间,转而北行。

  “李游龙,你放我下来!”带弟又急又气,真怕他要一直抱着她,此时人烟尚少,若入了城,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大姑娘教个大男人这么横抱过街,她、她她鸳鸯刀自抹脖子算了。喔,不!抹脖子前,她会先砍了他!

  “好。”难得,他答应得真爽快。接着弯身放下她,让她两脚完全踏在地上。“带弟,我要松手了,你得站好,别摔了。”

  带弟勉强站直,刚听他道完,一步都还没跨出,双膝陡地发软,半点气力也使不上来,轻呼一声,身子便往前扑去,倒进男子早巳敞开的胸怀里,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姑娘主动地投怀送抱。

  “李游龙!”带弟气得想拾手捶他的胸膛,但也只是想而已,做不到。

  低沉浑厚的笑由男子胸腔逸出,他双臂再次将她拦腰抱起,安慰般亲了亲她的秀额。“别气了,亲亲。”他这么唤她,那亲密的感觉渗入心田,总教带弟隐隐颤栗。

  “我腰上的穴,你,你把它解开。”带弟暗暗发誓,往后,她定要将点穴这门功夫学成,也不会受制于人,教人这么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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