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思源沉着声音,一脸悲痛。“就因为她是药人,所以还能靠着血液的药性抵抗子蛊之毒,否则只怕毒发得更快,可眼下看情况,恐怕再撑也撑不了多久,一旦毒素侵入脑内、四肢,师妹就会变得跟皇上一样了。”
“皇上这些年来神智痴呆,丧失判断力,手脚失控使不上劲瘫软在床,就是子蛊毒性所致,月儿现在的状况和他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是清醒的,可以清楚感受到身体上的变化,她……只会一天天的衰败,直到四肢再也无法伸屈。”也就是活死人,除了等死别无他法。
“等一下,不是还有回魂花,如果此花能解得了父……呃,皇上的毒,对她应该也有效。”乔灏想起佟太医开的药方,眼眸深处仍存着一抹希冀之光。
岳思源微讶,听他说了佟义方所说药方的事,也不意外了,随即陷入深思。“回魂花是苗族圣花,取得不易,光是一株他们就不见得肯给,何况我们最少需要两株,太困难了。”
“圣花”自然是防守严密,即使是苗族族人未经允许也不得靠近,外人想接近是不可能的事,除了圣女外尚无人能成功摘取能起死回生的回魂花。
“不去做怎知做不到,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不信我们诚心去请求他们不会给。”乔灏眼中闪着破釜沈舟的坚决,不得圣花绝不罢手。
“有心……”岳思源表情甚为古怪,清了清喉咙,面有难色。“我曾试着和傣儿族人交涉,求取稀有且珍贵的圣花,他们原则上肯应允赠花,不过……”
“不过什么?”有希望就不放过,任何条件他都愿意接受,那怕是要他的全部身家,他眼也不眨的送上。
岳思源笑得无力的一抹额上冷汗。“一株圣花换一个孩子,以命易命换得回魂,这是傣儿族的传统。”
“他们要我们用无辜幼童的命做为交换?!”乔灏颓然一退,跌坐进身后一张交椅里。
是什么样残忍的人丧心病狂,以稚幼的人命换取另一个人的生存,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恐怕连月儿自己也不会同意,那是何其残酷的屠杀,他若应允了与皇后有何两样,同是自私的不顾他人死活,只求己身一时安妥。
可是若不肯以命易命,那么好不容易解了毒的月儿她……她的一辈子就这样了吗?只能瘫软的躺在床上,再也动不了。
“咳咳!我说的孩子指的是必须有一个男人与圣女交合,圣女所生的孩子就是交换的一条人命。”圣女身分高贵,佟生不婚,想给她一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闻言,乔灏两眼骤亮,“我的马队里多得是精壮男子,挑选一名与圣女交欢并不困难,事后我会给予一笔银子做为补偿。”
岳思源对于他的乐观感到头痛。“问题是圣女是处子之身,所要求的亦是未经人事的童男,且必须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阴阳交合倒转乾坤才能一举得女,你的人当中有谁不曾踫过女人?”
他沉默了片刻。“无一人。”顿了顿,又道∶“除了我。”而且九皇弟的身躯便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而且从未与女子有过肌肤之亲,至今仍是童身。
岳思源愣了愣,随即又叹了口气,“即便你符合资格也没有用,就算你背后有多大的势力或惊人财力这件事也做不到,因为……”他深吸了口气又吐出,面容平静得有点惨白。“圣女是男的。”
“嘎,男……男的?!”他傻眼。
这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吗?男人跟男人怎么生得出孩子。
乔灏震惊后脑中浮出一个狡猾的念头,对方不给就用抢的,他就不信十万个乞丐一拥而上还踏不平傣儿族方圆十里的土地,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一株难求的回魂花。
他正想着要赶紧联络墨尽日,耳边忽闻女子璞哧笑声。
“月儿,你醒了?不要动,躺好,小心吹了冷风着凉。”他掖了掖被褥,塞入她的头肩处。
脸上仍残留蛊毒未清的暗青色,佟欣月笑得虚弱的试图握住他的手。“能解蛊毒已属不易了,你不要再怪罪思源哥哥,他已经尽力了,换成是我也不一定有把握,医者只能医人不能自救。”
若有办法解毒,她早就动手救自己一命了。
“谁说救不了,不是还有回魂花?只要把它取来了,你的身体就有复元的机会,不许你轻言放弃。”乔灏用力握住她哲白的小手,给予力量与希望。
佟欣月吃力的摇着头,神色沈静的恍若藏在深山的湖泊。“很多年前我救过一个被自己养的蛇咬伤的小女孩,她是苗人后裔,我们交谈中曾谈及傣儿族圣花,她说此花必须由圣女亲手摘起,迅速以血滴养,否则花一离睫不到三刻便立即枯萎,失去救人的功效。
“所以你不能强行掠夺,没有圣女的血是发挥不了作用,两者相辅相成才是具有回魂奇效的回魂花,不然它与一般草花无异。”
乔灏一听,眉头紧燮得几乎快要打结。“可是傣儿族的圣女是男的,他的血能养花吗?”
要不捉了“圣男”再用他的血滴花,反正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女子失去生气。
“圣女不可能是男的,历代的凤凰血裔以女子承继……”为何这一代偏出了差错呢?命中注定她无力回天,她和哥哥之间只能有一人独活。
如果相爱不能相守是老天的安排,那么她愿意就此长眠,把活的机会让给所爱,他才是那个该活下去的人,而她不过是掠过天边的一朵浮云,不带走一片颜色的过客。
“咳咳……”岳思源重重一咳,引来两人的注意力。
“思源哥哥想说什么?先让我谢谢这些年来你行走各地为我寻求解毒之道,要不是有你捎来的药草,只怕现在的我已回天乏术。”她用药草炼制成丹,稍能减缓蛊毒引发的剧痛。
看着生命中最在意的女子,岳思源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酸楚。从前她与太子沈子扬两小无猜,沈子扬死后,她的心也跟着死了,之后两人成了有名无实的夫妻,她待他还是从前那样亲近,却再也没办法与他更进一步。此刻看着她依偎在这陌生男人怀里,亲密的模样让他感觉得出,她其实有多么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叫乔灏的男人。
他叹了一口气,果然感情之事是没办法勉强的,没有爱情的火种,一切的付出都是枉然。
“为你奔波我心甘情愿,从小我就知道月儿妹妹是我的命,为了你,再苦再累我也愿意承受。”
“思源哥哥……”她欠他太多太多了,多到一辈子也还不完。
“等等,别一句妹妹来、哥哥去的,月儿是我的,你离她远一点。”乔灏吃味的搂着气弱的佟欣月,不让人靠近。
“我离她远一点怎么替她治病,你这醋吃得莫名其妙,而且……”这男人真是霸道,本就郁闷的岳思源也被激起脾气,忽地冷笑,语带嘲弄地道∶“你抱的是在下的妻子,她是我拜过堂的结发妻子。”
“你……”很快就不是了,就算压着他写也要他亲手写下和离书,断绝两人夫妻名分。
“乔少爷,思源哥哥说得没错,你的确是逾矩了,放开我吧,女子最重名节,既然我已嫁人了,便是岳家妇,以后就由我的夫婿照顾我,不用你费心。”她低垂双眸,不看他错愕又愤怒的神情。
她的情况只会更糟不会变好,心有鸿鹊之志的他怎能受身有残缺的她拖累,她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岳思源从小看佟欣月到大,看她说出违心话,明白她的心思也故意配合的开口,顺便气气这个夺走师妹的男人。“听到没,乔少爷,请将拙荆交还给在下,我会负起丈夫的责任全心陪伴,让她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顺。”
乔灏冷厉的拍开他欲来抱过佟欣月的手,目光锐利如刀。“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唯一的妻,不管你认不认,她永远是我乔灏的女人。”
“不要这样,我是个废人了,你放了我好过两个人都痛苦,我不想让你见到我渐渐变丑的模样,我要你只记得我美好又单纯的一面。”他们回不到过去了,只能渐行渐远,各走各的路。
佟欣月不落泪,她神情坚强的要求他斩断两人情缘,比死了好不了多少的她已配不上他了,他值得更好的佳人为伴,她心里再痛也要祝福他平安顺心、一生如意,得一如花美眷共享画眉之乐。
乔灏忽地一笑,不顾岳思源在场,低头吻住她微凉唇瓣。“我不会放手,你死了这条心吧,月儿,你生是我的,你死也是我的,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我的双人棺木里只能躺着你佟欣月。”
她听了只能泪盈满眶地看着他,喉间的嘎咽是舍不下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