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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就是贪心,就是不讲理,朕要家要国,要妻要子,尤其要你。”玄清凤将她拥得更紧,彷佛这样就可以将她融入骨血之中,一生不分开。“朕宁愿你恨朕,也绝不会放你走。绝不!”她喉头一哽,心底浮现一股酸楚,留与不留,在这一刻,越发成了命底最不可触碰的伤口。

  怎么办?阿童,你该怎么办?

  又过了几日。

  玄清凤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已经留住了她的心,可是他知道该怎么永远留住她的人。

  “自今日起,朕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他清艳眉眼掠过一抹睥睨天下的傲然,蛮横宣告道,“阿童,你是逃不开朕的!”阮阿童忍住叹气的冲动,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好阿童……”他凌厉慑人气势瞬间化为一汪春水,修长身躯“柔若无骨”的巴赖在她身上,无比哀怨地嚷嚷,“朕绝不能没有你,你可别狠心当真离开朕,就当朕求你了。”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这样不好看。”她的神情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朕不管。”就是赖到底了,谁敢拿他如何?

  “明日便是先太后娘娘的祭礼大典,奴婢还得去盯着宫里人筹备得如何了。”她努力维持面无表情,恭敬地道,“还请皇上先放开奴婢。”

  “不放。”他浓眉一皱,撇了撇唇道:“要不朕把老黄再召回宫里头主事好了,算算他今年才六十有三,据说身子还硬朗得很。啧,要不是三年前狄亲王那无赖自朕手中“诈骗”走了他,朕还舍不得放人呢!”

  老黄便是昔日宫中首领总管太监黄公公,忠心耿耿、长袖善舞、手腕一流,还是自小看着清皇长大的,可三年前被和清皇一向亲近的表兄狄亲王以要“镇宅之用”的理由给借走了。

  “黄公公如今远在滇北狄亲王府,就算皇上派雪隼千里传书,一来一回,也得半年才能返抵宫中,可先太后娘娘的祭典就在明日了。”她提醒他。

  “哎,朕的怜惜,阿童都不领情。”他一脸幽怨。

  她真是——果然这辈子没见过比他更厚颜的。

  自己都已经硬将满腔翻腾的心事给压下了,如今只想着好好把先太后的祭礼大典圆满办妥,成就他的一片孝心,偏偏他还在这儿捣乱。

  他有那等闲工夫缠着她尽干无聊事,不如好生寻思明日究竟要找后宫哪位妃嫔暂代皇后之权,在先太后祭典上行孝媳祭祀等香礼……

  阮阿童寒地心下一痛,随即苦涩自厌地摇了摇头。

  笨蛋,还用得着再寻思吗?诗贵妃腹中怀有龙种,今年自是由她行孝媳祭祀香礼了。

  “皇上,”她掩住了落寞黯然之色,神情平静地看着他,“奴婢也该准备着让人送大礼袍和全套彩凰头面到景诗宫了,这是大事,再耽误不得的。”

  “这又关景诗宫什么事?”玄清凤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生怕她不开心,可她却也看得出他眼底的那一丝茫然之色。

  敢情他压根儿没想到明日由谁来行孝媳之礼?

  阮阿童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对此感到如释重负的欢然欣喜,诗贵妃在他心里,原来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可在最初的庆幸之后,更多得是如雪崩般当头砸下的心惊和沮丧。

  她已经慢慢变成了另一个争风吃醋、落井下石的后宫女人了吗?

  阮阿童脸色渐渐苍白,有一瞬地,害怕得手足无措起来。

  “阿童?阿童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他脸色也变了,捧住她的小脸,焦灼地连声唤道:“来人!传太医!”

  “不,不要。”她回过神来,身子一颤,急急阻止道:“不用了,奴婢没事,只是……早饭用得少了些,有些腹空头晕罢了。”

  “瞧,你怎么能离得了朕呢?”他松了一口气,随即懊恼心疼不已。“若没朕盯着,连自己的身子都不懂得爱护,饭还不肯多吃几口,是在给朕省粮食吗?今年江南大麦丰收,不必你这小鸡小鸟肚帮着省那几粒米。来人,传膳,什么好吃滋补的全送上来!”

  “喳!”门外的太监忙领命去了。

  “皇上。”她还是叹了一口气,努力挣开他的怀抱。

  玄清凤却是不容拒绝,反而越发兴致勃勃起来。“唔,在寝殿里用膳是气闷了点,这样吧,来人,摆膳到潋华轩,那儿的芍药开得极好,朕带你尝花去!”

  “皇上别闹了。”阮阿童脸色微沉,“奴婢还有满手的差事要做,何况赏花用膳乃帝妃专属规制,奴婢一个宫女怎可——唔……”

  他低头吻得她一阵晕头转向,然后趁她娇喘吁吁地瘫靠在他胸前,还未能回过神来时,得意愉快地大声宣布:“来人,摆驾潋华轩!”

  第10章(1)

  牡丹红了桂花落,昨夜雨打匆匆,偏生个枕上忧,心上愁,何时休……

  景诗宫中。

  诗贵妃唇畔那抹恬美娴雅的笑容,在听见眼线来报之后瞬间变得僵硬冰冷,纤纤玉手抚摸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随待在旁的嬷嬷、宫女和太监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是担忧又畏惧地偷偷瞄着主子的眼色。

  良久,诗贵妃叹了一口气。“本宫千防万防,终究还是防不了这一日。”

  “娘娘……”嬷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上前道:“您肚子里的小皇子才是最重要的,这些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她不是跳梁小丑,她是阮阿童!”她眸底掠过一丝再也隐藏不住的妒火与怒意,声音拔尖了起来。

  贴身大宫女缚儿忙安抚着她,“娘娘,便是那阮阿童,她也越不了祖制,越不过您去,就算皇上再有心维护她又如何?奴婢终究是奴婢啊?”

  “是啊,况且皇上若有心封她为妃为嫔,这些年早就如此行事了,怎么还会任由她继续干那些累活儿脏活儿?”嬷嬷不屑地撇了撇嘴,“缚儿说得对,她不就是一个奴才罢了,皇上再喜欢,也不会当真把个奴才扶上枝头变凤凰的。”再说,皇上带那阮阿童去赏的是芍药,而不是牡丹,其中寓意,只要是久居于后宫的明眼人一瞧便知了。

  自古芍药妖无格,唯有牡丹真国色。

  阮阿童再得宠,终归是贰货,成不了正主儿的。

  “你们不懂……”诗贵妃心底乱纷纷,咬着牙道:“皇上是真把她放进心底了,这才不给她任何名位,将她独立于我们这些后宫女人之外,这样就算后宫妃嫔之间再怎么争风吃醋、斗得你死我活,都与她无干。”

  这几年下来,她看也看明白了,过去隐忍不发,只是因为皇上对她们这些后宫妃嫔皆是一视同仁,谁也别想冒出头儿去;可如今她肚子里有了龙种,已是这宫里最最金贵之人,教她还怎么忍得下这一口气?

  嬷嬷和缚儿相觑了一眼,虽是心知肚明,还是只得劝自家主子万万别太较真。

  皇上的心深不可测,谁也捉不住,可皇嗣才是铁打铁的靠山啊!

  “娘娘,您是目前后宫之中唯一孕有龙种的主子,名位又是最高的,若这一胎顺当生下的是个小皇子,那么皇后凤位自该非您莫属了。”嬷嬷好声好气地道,“所以您现在切莫心思太重,应当好好养胎才是。”

  诗贵妃望着窗外明媚初夏的景致,扬起一抹苦笑。“嬷嬷,本宫何尝不想专心一意护好这孩子便可?只怕咱们想安生,旁人却见不得咱们好。白淑妃、吴妃、赵嫔……哪个是好对付的?现在又有皇上心尖上的人儿,趁本宫有孕时作乱,你说,本宫又如何能安心养胎?”

  嬷嬷怔怔,摇头喟叹。

  那倒是,这后宫之中,再怎么清明,也总避不了东风压倒西风,抑或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明日便是先太后祭礼大典,皇上至今却还未决定由谁来执那孝媳之礼。”诗贵妃下意识地又去抚摸肚腹,心神越发绷得紧,片刻都不得放松。“这也是第一等大事,可你看皇上现下干什么去了?竟然带个低下卑微的宫女去赏花用膳,她一个奴才,也当得起“用膳”二字?就不怕折了寿?”

  见主子越说越激动,嬷嬷和缚儿忙抚胸的抚胸、顺背的顺背,好半天才安慰调停妥当。

  “嬷嬷,皇上都好些天没来看本宫和宝宝了,本宫真的很怕……”诗贵妃伏在嬷嬷怀里,委屈气噎,娇泪落纷纷。“呜呜呜……”

  “皇上是爱您和小皇子的,娘娘别怕,别怕。”嬷嬷揽紧了自家主子,心疼得连声哄慰。

  “旁的妃子也罢了,可她阮阿童是个奴才,只是个奴才啊!”

  “娘娘,别再想了,身子重要……”

  “本宫不甘心,呜呜呜……”外头,初夏阳光正灿烂,却怎么也照不进景诗宫。

  潋华轩位于一处花团锦簇的园子里,六面皆可推窗而出,观看那一片盛放如紫霞红雾的芍药花海。轩中有明厅,还有个暧阁,平常挂着珍珠纱,迎风轻曳,就算逢盛夏酷暑时分,在轩内依然感觉清凉若水、舒畅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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