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小姐,你就行行好吧!我这个人一无是处,既无才学亦无美德,还踩着一双天足,跟你们这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官家小姐相比,我自叹不如。”
“大哥偏偏不喜欢三寸金莲,你的大脚正合大哥心意。”沐音云微笑道。
“嗄?”不会这么巧吧?
“藕花也有一双天足。”沐音云补充道。
“我不会女红,手既拿不稳绣花针,更别说纳一双耐走又好看的鞋了,我只会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哥要是娶了我,等于娶回一个废物。”她不惜丑化自己,只求全身而退,别惹麻烦。
“大哥喜欢化腐朽为神奇,藕花就是最好的例子。”沐音云顺水推舟接话。
“你哥既然这么爱雕朽木,为什么不干脆叫他找间工作室雕个够?”
“小姐,沐大人可是人中之龙,你就接受沐王府的好意,嫁给沐大人一辈子锦衣玉食,吃香喝辣有何不好?”月季羡慕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要嫁你嫁,我不想嫁给古代人。”她嘟哝道。
“小姐,你又说奇怪的话了。”月季不想吓坏沐王府的人,连忙提醒。
“林姑娘,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你这么漂亮,大哥一定会喜欢你。”沐青云以为她对自己没信心,才会把自己说成朽木和废物。
“我不是没自信,而是……算了,你们不懂——
美貌是上帝赐给女人的第一件札物,也是第一件收回的礼物。”
“不论你愿不愿意,总之,你非得做我的大嫂不可,否则我要皇帝叔叔把今年的官盐生意交给别人做,不再让贾家人独占便宜。”
好家伙,用这一招逼她就范。
贾家人是待她不薄,收留了饥冷交迫的她,可要她把青春奉献在报恩之中,她还是很踌躇。
因为她不是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人,她是女权运动的一号人物,她不能允许自己出卖灵魂,嫁给不爱的人。
“林姑娘,不瞒你说,我大哥他肯定不同意我和爷爷以这种方式逼他娶妻,因为他心底还搁着一个心上人。”沐音云叹了一口气。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忙呢?”
“大哥太死心眼了,藕花死后他就把自己给封闭起来,除了回忆藕花的一切,他不再看别的女人一眼。”
“这样很好啊!”在她的时代要求男人痴心比登上火星还高难度。
“奶奶为了大哥抱定独身的事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现在又病了,爷爷不得不出此下策。林姑娘,请你成全吧!只有你能帮助大哥恢复正常了。”
“在你们的时代,不都逼迫女人追逐贞节牌坊,为什么男人不能也给他一座可以安慰自己心灵的贞节牌坊?”
“我们沐家就大哥一个传递香火的后代,要是大哥坚持不娶,沐家要断后了。”
“不会的,就我的了解,男人守不住的。很快,他的悲伤会过去,忘性快的人甚至妻子尸骨未寒,旋即左拥三妻、右抱四妾去了。”
沐音云轻摇螓首。“我大哥固执如牛,怕是会一意孤行下去。”
“这么说来,你们又是比武招亲又是抛绣球,也许人家一点也不领情啊!”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会试。”
沐音云是抱着自责赎罪的,于藕花之所以会死,她有一半的责任;她邀她到北方赏雪景,谁晓得藕花由东北回来后即一病不起,魂归离恨天。
林黛玉听得一时心软,心里有些犹豫。
“你哥不会同意的。”
“求你。”
“为何不找别人?”她仍在做垂死挣扎。
“你是我们靠绣球找来的人,我和爷爷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这太夸张了,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宁愿相信不长眼睛的绣球?是你们太迷信,还是我太理性?”
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她要如何与他共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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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住进了沐王府的“浓情小筑”。
“这是藕花在世时住的地方。”沐音云说。
她念着墙上的一首诗:“君为女萝草,妾作冤丝花;轻条不自引,为逐春风斜。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谁言会面易,各在青山崖。”
“藕花的字仿宋体,大哥真的爱惨了藕花,虽是指腹为婚,藕花家后来败落了,可是大哥依然不离不弃,坚持娶她为妻。”
好个痴情种,光凭这一点,她便起了想会会他的好奇心。
“既是指腹为婚,双方情意又如此坚定,为何不早早成婚呢?”不是年纪都差不多吗,“藕花说幼时有位高人替她批过命,非得二十五岁以后婚嫁才能幸福。”
“你大哥也同意?”
“大哥在许多事上都依着藕花,”
林黛玉原本不愿意这么快搬进沐王府,何况露香别苑住得好好的,对大观园也有了感情,要不是她实在太想早点了解沐且云这个人,她打算等新郎官从浙江回来,先观望一阵子再说, “你大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下月中旬,他会回来替爷爷祝寿。”随着兄长越来越近的归期,沐音云心里越来越不踏实,生怕哥哥一翻脸,会无情地不认她这个妹子。
“你们准备怎么做?”
“用药。”
“什么!”这太疯狂了!
“只有这样,大哥才会受我们摆布。”此乃老太爷的主意,他太了解他的孙子了,不使些手段,谁也无法使顽石点头。
“你们这样会害死我,你哥会将我视为共犯,到时甭说救他脱离苦海了,恐怕我自己会先掉进黄河里怎么也洗不清一身的污泥。”
“非这样做不可,我们知道很委屈你,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只有赌上一把了。”
林黛玉开始后悔自己作了个没有半点好处的决定,她是神经病啊?还是当时给绣球砸坏了脑子?沐且云很可能会因为愤怒而将她给杀了。
“我看你们还是另择人选吧!”
“现在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贾银老爷命贾尚夫妇添置了不少嫁妆,一早送来沐王府,我们替你收下了,而且京里的圣上也知道这事,要是有什么变化可是欺君之罪。黛玉,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天吧!”
“你们的要求实在太沉重了。”一向少叹气的她,也不禁长吁一口气。
“大哥若能爱上你,你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问题是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那个命,你是知道的,爱情一来,睿智奔逃。藕花姑娘的影像已在你哥哥心里埋得很深,他未必能发现我的好。”
还有,就算她鸿运当头,沐且云爱上了她,可她不打算留在这个时空终老啊!
“会的,你是我所认识的女人里最特别的。”
“少灌我迷汤,我这个人对赞美的话素来冷感,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你大哥要么爱我,要么恨我,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黛玉……”
她打断沐音云的话:“我明白,你放心好了,为了贾府输配官盐的生意,这出戏硬着头皮,我也会唱下去的。
沐音云这才安下心。“你不会后悔的。”
“我是怕你们后悔。”她芜尔一笑。
不是不可能,一场意外将她带来这里,难保不会有另一个意外将她带回二十一世纪,到那个时候,她曾经在此留下的痕迹,该拿什么来抹去?
她不想欠下情债啊!
第二章
浓情小筑里的新房内,红烛将喜房照映得十分明亮,洋溢着虚实不明的幸福。
身上穿着的喜服裹得林黛玉燥热难耐,头顶沉重的凤冠更是令她承不住。
最后,她决定取下凤冠,既然没人理她,她也不想活受罪。
从没料到自己的大喜之日穿的竟不是白纱,而是艳丽的霞帔,怎么看都觉得突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开始脱起身上的衣裳。
一个人坐在喜房里,没有一丝喜悦,应该出现的新郎官亦不见踪影。
沐且云进人房间时,她以卧姿迎接。
“你为什么不拒绝?”他的声音除了冷淡,没有一丝感情。
林黛玉吓得睁开了眼,晕眩了下,旋即坐起。
“拒绝什么?”
“这场闹剧。”没好气的他多日来堆积了满腹的怨和怒。
她心里也不好过,火气跟着上来。“你以为我很喜欢穷搅和吗?”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
沐且云有些怔忡,烛火下的她,青丝乌黑美丽,是个宛如天仙似的可人儿,晶亮的瞳眸圆睁,衣衫凌乱,引人遐思。
“你到底耍了什么把戏收买了爷爷的心?”
他一定要拆穿她的诡计,这样工于心计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
她的心底泛起一丝丝激昂的愤慨,不禁恼羞,自己是招谁惹谁!
“你以为你是谁?我林黛玉向来光明磊落,有必要降低格调玩把戏?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沐且云质疑地挑起一道剑眉,眼前这小妮子除了性子烈之外,还口气不小。
“太多女人想进我沐王府的家门了,瞧你一身俗丽,不是为了飞上枝头做凤凰是为了什么?”他的语气低沉, 她扬起不驯的小脸,随手捞起床头的鸳枕朝他的俊脸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