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青宁抿嘴点头,冷不丁瞧见船头,脸上表情突然变色,惊 叫出声:“小姐小心……”
话音未落,苏景泽一回头,就瞧见在船头摇摇欲坠的向幼薇一个不 稳,身体就倾斜出船身,他一句当心来不及说出口,就只听见船下“扑 通”一声响,不过瞬间,又是一声响,苏景泽已经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青宁只觉得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待到她急跑到船头,只瞧见河水 湍急,两个紧挨着的人已经冲出了很远,再不多想,青宁跳下船来,凭 着一身好水性自去逃开那些人。
再说向幼薇,她此时可是一丁点别的想法都没了,只后悔自己愚笨 学不会游水,这时候落在水里,片刻间就觉得冰凉的河水灭顶而来,不 过几个沉浮已经神智涣散。
今日要死在这里了吧,她无奈的想。
千钧一发时刻,却觉得腰腹间缠住了一只手臂,猛力的把她往水上 拖出来,突然呼吸到空气,只觉得耳鼻中灌满了水,难受得紧,硬撑着 一口气睁开眼,眼前是苏景泽坚定的俊颜,眼底却写着惊惶,双唇翕动 好似唤着自己的名字,却什么也听不到,只是看到他,想着他在自己身 边,心底就莫名的感到安心,双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向幼薇猛咳着水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在草地 上,头顶是落日的余晖,还有一个衣衫尽湿、长发凌乱的男人。
那张脸好熟悉,俊朗的面容,优雅的神态,只是往日笑嘻嘻的表情 不复存在,此时却显得正经的可怕,从来注重的文雅仪容已经消失不见 ,脸上是满满的担忧,水珠顺着他的脸滑落,冠带倾斜,额上一直梳弄 得一丝不苟的墨黑长发,已经散落下来黏在鬓角,异样的豪放不羁,就 连修长的眉都紧皱起来。
向幼薇呆愣愣看着苏景泽半跪身侧,一遍遍唤着自己的名字,她那 在水里待得太久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容,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近在咫尺 ,而刀削一般的双唇不停翕动,让那苍白的面上竟似有涂了胭脂般异样 的红润。
就这样眼睛都不舍得眨的看着那薄唇,向幼薇突然觉得身上运走着 一股热气,脸颊不争气涌出一丝红晕。
她还记得在水中时,呼吸困难的自己一次次差点落入水底,是这个 从来看似放荡不羁的男人一次次揽紧了自己的腰,让她别放手,又一次 次渡气给她,却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那样危在旦夕的时刻,他完全可以独自游走,依他的水性,逃开那 些人并不困难,可是他没有,只是毫不犹豫的来到自己身边。
想到那唇贴上自己的嘴,好似还能感觉到一瞬间的柔软,不可思议 的悸动在心底游走,向幼薇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温柔,愣了神,心底 有些乱了。
“薇儿,薇儿,醒醒……”苏景泽的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他 轻拍着向幼薇的脸颊,终于看到她吐出水睁开眼,却只是呆愣愣盯着自 己,苍白的面容上溢出一抹绯红,心底的忧虑又强了几分,“薇儿,你 哪里痛,是不是受了伤?”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怪异,似乎是温柔的凝视,又或 者是无意识的对望,苏景泽的心生平第一次有了窒息的痛,来不及多想 什么,只是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
“我没事……别担心……”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死盯着一个男人 看的行为有多暧昧,向幼薇闪躲着他写满担心的眸光,一开口才知道自 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手臂一捞把她抱坐靠在怀里,苏景泽看看四周,目光中有了些镇定 ,“水流湍急,这里也不知道是哪里,我看那些人一时片刻不会追来,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
“嗯。”向幼薇不敢再与他的目光对视,只是轻轻点头,想着他刚 才的模样,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变了。
日头西斜,天空笼罩在残阳的余晖中,此时的天气不复午后的炎热 ,浑身湿透,风吹到身上只觉得遍体冰冷,不受控制打了个喷嚏,向幼 薇只觉得脑袋有些晕眩,眼前也是头晕眼花。
“你受了凉,看来我们今晚要露宿,虽是炎夏,但夜里也冷,幸好 荷包里的燧石还在,我去找柴生火,赶紧把你的衣服烤干。”苏景泽自 顾自说着,已经弯腰把她抱到一边干净的石块旁坐下,熟悉的动作好似 做了很多遍,一丁点都不陌生。
向幼薇想也知道刚才昏迷时,必定是苏景泽抱自己上岸,只是刚刚 人陷入昏迷之中,眼下却神志清楚,现在被他抱在怀里,只觉得心里涌 出怪异的感觉,竟丝毫不讨厌,她以为自己是很讨厌这个貌似下流的男 人,可此刻被他抱着,为何会有异样的甜蜜涌上心头?
这真是一个危险的警讯,不过此刻也顾不得了,她向来是坚强的女 子,可刚刚落水受了极大惊吓,平日里不知几分真假的坚强消失殆尽, 只有满心的慌乱。
况且荒山野岭的,人烟稀少,再加上天色将黑,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苏景泽,这会儿只想着与他一刻也不分开,哪里还想着什么能不能靠近。
这样想着,她也就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开口:“你快点回来。”
好似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苏景泽回眸凝视她,目光灼灼,见向幼薇一脸踌躇,却是真的有些惊恐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软了,不由得轻声安抚:“马上就回来!”
他说得坚定,动作果然也是不慢,不一会就拖来一大堆干燥柴木,生起了火,等到向幼薇披着他的外袍,躲在大石后烤干了自己的衣衫穿上,苏景泽已经在另一处生了火,此刻正闲坐在那里,手里烤着什么。
夜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四周只有两堆火光,相互映衬,向幼薇看着火光中苏景泽的脸,是沉静的表情,平日里美好的仪容已经消失殆尽, 发丝凌乱,却更显得男人味十足,别样的稳重。
此刻他身上只穿单薄的里衣,冷风四面而来,脸上却是从容安静的,只有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这样的他,有些陌生,又觉得熟悉,两个人仿佛就这样对看了很多年。
可回神一想却忍不住失笑,呵,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古怪念头 ,平日里不都是懒得看他一眼,怎么忽然眼前的男人却让自己恍惚起来 ,还是说,那种悸动早就存在,只是自己一直不敢正视罢了。
这样的疑问不想还好,一仔细想便觉得疑问重重,向幼薇不能否认 ,她对苏景泽的印象绝不只是讨厌,甚至在初见时,在他不正经的戏弄自己的时候,心底也不是厌恶,而是淡淡的羞赧……是的,就是那种感觉,虽然很奇怪,可是不得不承认。
也许,她对眼前的男人有过那样的情意,可无疾而终的那一刻,她坚定地放开了手。
所以再见到苏景泽的第一眼,她就固执的告诉自己,你讨厌这个男人,很讨厌,从始至终的讨厌,幸好她做到了,装出一脸的不在乎,用最冷漠、最轻视的目光看他。
可现在,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在彼此依靠的这一刻,所有的伪装尽碎,心底最深处的想法破土而出,带着她不可对抗的力量。
看来,还是自己输了!输给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输给了这个男人 .
说来,自己早就输了吧,不然怎么会在他非要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屈服?怎么会执意请来最好的大夫为他治伤?想来想去,也许只是心底最深处的执念在作怪,舍不得苏景泽受伤,舍不得看他因为疼痛而眉头 紧皱、辗转难眠的样子。
不过,这一切都不会被别人知道,所以她向幼薇还是可以满脸冰霜对待这个男人,因为没有信心留住他的全部,便决定什么都不要。
没有开始,自然没有结束的失落。
向幼薇想事情想得入神,苏景泽却也有些愣神,所以被向幼薇盯着瞧了很久才回过神,斜首看她一身狼狈,扬唇一笑,“衣服烤干了,来 吃点东西吧。”
带着差点被人窥探到秘密的不安,向幼薇装出一脸淡然,“嗯,这是什么?”
走近了,才发现他手里烤着的是一截截圆滚滚的肉,放在火苗上烤,发出滋滋的响声,香味弥漫出来引诱着她的胃,刚才受了惊不觉得饿,这会才觉得整个人已经饥肠辘辘,说起来她自出门上船后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不饿才怪了。
把手中串着烤肉的细树枝递到她手里,苏景泽淡淡的开口:“吃吧,你在船上什么都没吃,这会儿肯定饿坏了。”
没想到这男人这么仔细的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向幼薇心中有些不自在,躲开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