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James出现之前,他当然也知道她不会没有人要,只是……遇到了,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有其他的选择,她还会愿意等着他、守着他,毫无怨尤吗?
他其实知道,自己并不是个理想的对象,撇开外在所附加的优越条件不谈,一个身上有太多包袱的男人,只会让身边最亲密的人受苦。
头一个,就会是他的女人。
选择别人,她或许会轻松很多,也快乐得多,他其实!没有太多的自信,认为她会愿意等他。
龚悦容捞起煮熟的水饺端上桌,弯身琢了他一口。“我不会放弃你,除非再也不爱了,否则我就会一直等着做。”
他望着她,舒眉笑了。
因为他知道,这名女子待他有多情深意重,要等到情爱消磨殆尽的那天,很难。
拉回她,细细亲吻。“你想学英文,我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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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迈入第三年,初春。
婆婆经过了数月的休养,已大致痊愈,只是手部的石膏才刚拆,龚悦容也不想让婆婆太劳累,事事总是抢先揽下来做。
一日晚上,婆婆审视她,皱眉道:“小容,你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应该是生理期快来了。”这两日,腹部微微闷痛,有轻微出血,工作量又大,气色差些很正常啦,多睡几个小时就补回元气了。
她原是不以为意,直到某日下午供应商送食物来,她在搬一大箱面粉时,突然腹部一阵剧痛,重重摔落地面,疼痛难忍。
“龚小姐?龚小姐!你没事吧?”
她摇头,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送货员赶紧喊来前厅的婆婆,婆婆见她脸色惨白,上前去扶她。
她本想出言安抚两句,忽觉下腹一阵热流,看到身下一片血迹斑斑,两人都傻了。
“好……痛……”痛得她再也无法乐观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强烈的疼痛感,一度夺去她的意识,又恍恍惚惚地醒来过几回,半昏半醒间,知道自己大量出血被送进医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就再也不清楚了。
再一次醒来,是在全身麻醉的手术过后。
她望向病床边的婆婆,寻求答案。
婆婆叹了口气。“子宫外孕,已经八周了,造成输卵管破裂,才会大量出血。”
“是吗……”原来,她怀孕了。
掌心,不自觉抚向腹间。
她和仲齐,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没能留住。
宝宝,你怎么不乖乖的,待在该待的地方,好好长大呢?这样,妈妈才能把你生下来啊……
婆婆望住她眼底的泪雾凄伤,轻声问:“要不要打个电话告诉仲齐?”
她看着递来的手机,空茫的神情顿了好一会儿,才缓慢接过。
好想……听听他的声音。
另一头接通,熟悉的沈缓音律传来后,她反而哽住声音,说不出话来。
“小容吗?怎么不说话?”
“你……在做什么?”
“整理行李。之前不是跟你说过,要去上海一个礼拜?老婆,你记性很差。”对,他要去上海,下午的飞机,她想起来了。
“可是……我想要你过来。”
“有什么事吗?”
“只是……想看看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来抱抱她?
“小容?”他不解。明知他稍晚就得去赶飞机,没时间、也没心思安抚她,她从来不会这般任性地要求他、为难他的。
“一定得有事吗?我只是想你而已,你不是满口喊老婆吗?那见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还要有理由?为什么……为什么见你一面,会这么难……”永远都要先确认他的行程,而她,永远被排在行程的最后。
喉间一哑,她哽咽失声。
他在另一头,静默了。
好一会儿,他只是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压抑泣音,两相无言。
而后,低低叹息。“小容,你别这样。”
她让他,为难了,是吗?
听见他的叹息,与困扰,她闭了下眼,用力做了几次深呼吸,稳住情绪。“对不起,只是两个月没看到你了,心情不太好,有点无理取闹,你当我没说,去忙你的,我没事。”
他也知道,自己确实太亏欠她,补偿似的说:“等我从上海回来,再找时间去看你,好吗?”
“好。”她忍着心酸应声。
“别胡思乱想?”
“嗯。”
虚应了几声,切断通话后,见婆婆若有所思地盯住她。
“为什么不告诉他实话?这件事他也有分。”
“说了又怎样?”能来在她一开口时,就会来了,何必让他为难?反正孩子也已经没了。
他避孕措施一直都有在做,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有小孩,这只是他没预料到的一个意外而已,她其实有一点点害怕,如果他知道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婆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退开。
有时候,她会想,丫头遇上仲齐,究竟是福?还是一场人生的劫?
如果不是遇上他,丫头或许可以找一个疼爱她的丈夫,没有仲齐那样的好条件,但至少平平凡凡、温温实实,也是一辈子的幸福。
活了七十多个年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不会看不透,傻丫头是抵上命,死死爱惨了那个男人,可仲齐呢?小容在他心里的分量并不够重,他还不懂爱——至少没有那么爱。
在不对等的感情天平里,小容打一开始就吃了闷亏,傻气地一迳付出,在爱情里,姿态卑微、爱得委屈,连一丁点任性与要求都不舍得,就怕看到那个人为难蹙眉的模样。
在乎对方更多的那个人,注定了要吃苦受罪。
她,一直都在唱着独角戏,一场男主角不够投入、无暇奉陪的爱情戏。
第7场:赌一个,在你心里的位置(1)
杨仲齐从上海回来后,先处理公司堆积了一个礼拜、较为紧急的公务,再到宜兰来看她时,已是两周过后的事。
那时,她已经出院在家休养。
“怎么……看起来瘦了?”他审视她,瞎子都看得出她不太好,憔悴容色瞧得他蹙眉。
“就——重感冒,拖了一阵子都好不完全,烦死了。”她笑笑地,伸手揉揉他眉心。“干么皱眉?那天只是生病心情不好,才会闹脾气,你不用放在心上。”
“所以……真的没事?”
“没事。”
他舒眉,轻搂她入怀。“好好照顾自己。”
“好。你不用担心。”
被她轻描淡写带过,他便没再细究。公司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待上一晚,隔天又匆匆赶回台北。
她看得出来,婆婆并不是很苟同她隐瞒仲齐这件事,但……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再说,他身上的担子已经够多够重了,真的不必再加上她。
当初,就说好要用最无负担的方式来爱他,如果她的存在也成为他的烦恼,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婆婆不会懂的,不懂她有多爱这个男人,不懂她能为这个男人付出的,远超过所有人想像。
日子,便这么持续过着,什么也没变。
他依然台北、宜兰之间来去。在台北的杨仲齐,是那个卓绝出色的商界精英,而来到她身边,他就只是龚悦容的丈夫,穿着她买的夜市二九九丁恤,牵着她的手逛街尝小吃,平凡夫妻执手相依。
那年冬末,他来时,龚悦容告诉他。“我觉得婆婆有心事。”
这阵子老是恍神、发呆、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东她却答西,连笑都笑不太出来。问她在烦恼什么,她也不讲,只会推说没事。
于是她想……“你去帮我问问看好不好?说不定她会愿意跟你说。”
真有什么事,婆婆说不定会觉得反正跟她讲也无济于事,不想她跟着一起烦恼,但仲齐不一样,他很强,让人有种“没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安心感,也许婆婆会愿意向他倾诉,听听他的想法。
杨仲齐揉揉她的发。“好,我再找机会跟她谈谈看,你不要担心。”
这件事搁在心里,原想找个适当的时机当切入点,问来比较不突兀,搁着、搁着,不经意便抛诸脑后,遗忘了这事。
直到从她那里离去,开车回台北的路上,突然接至她的电话,说家里出事了。她讲得很急、很乱,只知道他离开后没多久,家里来了几个人,婆婆不让她听,把她赶出房间,也不知道谈了什么就吵起来。
他暂时将车停靠在旁边,听她说完一长串,还是不清楚实际状况究竟怎么一回事,只能先安抚她,叫她先把场面稳住等他回去。
挂上电话,正欲掉头返回,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看也没看,接起便道:“怎么了?小——”
“二堂哥,是我!你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是阿魏。声音是他不曾听过的慌急。
今天是怎么了?大家凑热闹吗?
他闭了下眼,吞下叹息。“什么事?”
“我爸出车祸了!还有我妈、我哥……我、我爸他……”
杨仲齐凛容,忙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很、很不……”另一头声音颤抖,连语法都忘了,不知该如何去拼凑完整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