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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靠你的兄弟吗?夫君有一嫡一庶两手足,总有一人能为你分忧解劳。”她有心提点,庶弟明泽是不错的帮手,他无野心,没什么心机,为人做事倒是十分实在。

  周明泽性格正直,说一不二,是个实心的二愣头,不是掌家的料,因此前世她才排斥让他管铺子,他太老实了,除去这点,他常跟在长兄身边跑腿,深受周明寰的信任,感情甚笃的两人常被人误为是一母同出的亲兄弟。

  只是在外人面前,甚至是崔氏母子面前,他们两个人走得并不亲近,似乎还有点交恶,孟清华在成亲一年后才无意间发现他们并非如表相所见的疏远,周明泽对长兄甚为敬重。

  这件事她一直未告诉崔氏,只当是兄弟间的秘密,她和丈夫已经够不合了,用不著再因此事雪上加霜,让彼此的憎恶加深。

  那时她还顾念著夫妻情分,以为压下丈夫的妾室就能让他回心转意,百般顺著她、迁就她,却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是将他狠狠地推开。

  直到死亡来临她才知自己错得多离谱,原来对她好的人不一定是真心为她著想,而她瞧不起的人却想救她。

  “你是指明溪吗?”周明寰面露提防,与崔氏母子走得近的人都不是他的同路人,他心生戒意。

  孟清华佯装不解,一脸娇憨地反问:“不能是明泽吗?三叔有婆婆帮衬,将来定有一番大作为,他哪里抽得出空帮你的忙,可二叔是庶子,以后分产仅能分到些银两,鱼帮水,水帮鱼,不如你也帮帮他,让他攒些家底好养家。”

  继母与继子是天生的死对头,不论是后娘难为或是继子顽劣,终归是走不到一块,不是血脉相连就是亲不了,何况中间还多了个亲生嫡子,为人母者总会为亲儿子多设想一番。

  以前的她只顾著和丈夫的妾室周旋,压得她们毫无抬头的机会,既不想著修补夫妻间破裂的感情,也不清楚周府亲众错纵复杂的关系,一味听信崔氏的片面之词,把局面搞得很僵,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夫妻离心,众叛亲离。

  如今她会睁大眼睛好好瞧,用心观察,把搁置不用的脑子重新启发,她的战场不只在春莺院几个女人身上,还有整个周府,连最不起眼的小家丁都有可能是背后放冷箭的人。

  更甚者,她怀疑她的死并不寻常,似乎另有蹊跷。她只是动了胎气怎么会导致难产致死?为何口鼻无故渗血,气血上涌吐出好几口血泉?

  她绝不能白死一遭,必须从中得到教训,从此再也不让任何人从她身上钻空子。孟清华葱白纤指松了又紧,暗暗一握,随即舒放,警告自己不能冲动行事,要善用智谋才是长久之道。

  一听她提及庶弟的名讳,周明寰冷硬的神色为之一缓。“你认为他可用,不会不可靠?”

  他这句话有试探之意,用意在考验她是否能与他同心,或是只能放在后宅镇压魑魅魍魉。

  “不试一试怎知他不行,终究是兄弟,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他还没本事连骨带皮的吃了你。”她语带调侃,有几分夫妻间的亲昵和为夫著想的真心,让人听了打骨子里舒心。

  微拧的眉头一松,他主动握住莹润小手。“不喊我夫君,不自称妾身了,才入门一日就养大了胆子?”

  她眉目轻扬,丝丝送情。“那是夫君宠我,给我壮胆,身为周府长媳,岂可怯弱裹足不前,定得有足够胆童方能与你并肩同行。”

  闻言,他不发一语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牵著她往自个儿院子走。“希望你能谨记今日之言,不要让我失望,我要的是遇事不慌不惊,懂得审时度势的妻子。”

  动不动落泪,哭啼不休的女人只会拖累他,影响他精心布置的全局,他要娶的妻子不能是绊脚石。

  “是的,夫君,妾身知晓了。”原来她前世的做法是错的,一直以来都走偏了,把眼界局限在小小的后院。

  一旦讲开了,她才明白今后的走向,丈夫的心不在浅浅的池塘,他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辽阔。

  曾为两年的周家媳,孟清华对春莺院并不陌生,行走间态度自若,不见局促,新妇的不安和羞怯她全都没有,从容自在地扬散大家气度,笑意盈目。

  入了月洞门是一整排漆了桐油的影壁,几株紫藤爬上影壁以壁为架,成串的紫红色小花垂挂于绿叶繁密处,暖风一吹,花与叶随之摇晃,托紫嫣红迎风而展,美不胜收。

  影壁旁是含苞待放的紫荆花,花形较大,紫艳偏深,很淡很淡的香气如烟飘散,无月季的浓郁,不若丹桂的清香,却有股沁人的甜辛。

  日光隐隐透过疏密的枝叶照在地面,其中几道有别于树影的影儿微微晃动,探头探脑的隐于树后。

  孟清华看见了,但她假装不知,低头跟著丈夫。

  周明寰也瞧见了,他的反应也是视若无睹,拉著妻子走入贴满囍字的新房,房门一关,不闻窗外事,倒教屋外的人直跳脚,小声的不满和怨言脱口而出。

  “哎呀!怎么把门关了,那我们怎么去通传姨娘的意思,这还不冤死人,少不得挨骂受气……”

  “瞧瞧大少奶奶多不知羞,大白天的还和男人关在屋里,虽说是新婚也不能够太放肆呀,巴著大少爷不放。”

  “就是说嘛!大少爷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总要雨露均沾,咱们后院还有两个姨娘,哪一个不是早她进门,就算名分上差了些,上不了族谱,好歹也要见上一面吧。”

  “善妒,肯定是醋坛子,咱们日后得小心点,别让她捉到把柄,不然准吃不完兜著走。”

  “怕什么,还有大少爷在,她能吃了我们不成,我们盾姨娘可是为大少爷挡过刀,这份天大的恩情谁也比不上……”

  孟清华进门一事,眉姨娘、珍姨娘表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却遣了身边的丫头、婆子前来打探一二,因为她们在春莺院的地位颇为尴尬,并不受宠,不冷不热的晾著,像是一只摆设用的花瓶。

  一年见不到周明寰几回,到她们屋里一歇的次数屈指可数,少得她们都要怀疑自己不是个姨娘,而是一件玩不顺手的玩意儿,偶尔想起才来看一看。

  在房事上面,周明寰的性致并不高,说有两名妾室,但他很少找上她们。

  不过是有原因的,青楼出身的眉姨娘虽是花中魁首,容貌堪称绝色,可为人自私贪利,惯以眼泪收服男人,若非她为了周明寰挡下飞来横祸,绝美容颜因此有了损伤,他也不会为偿这份人情替她赎身,收她为妾。

  至于珍姨娘他更是连碰也不想碰,只是偶尔应付性的在她屋里坐了一会儿,喝了盏茶便起身走人,因为她是崔氏赏给周明寰的,名义上是妾室,实际上却是眼线,专门探听他院里的大小事再回报崔氏。

  所以当自身的丫头、婆子在影壁暗处喋喋不休的议论时,眉姨娘和珍姨娘同样坐立难安,伸直了脖子看向被重重树影遮蔽的主院,心急地想知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感情如何,对她们又做何打算,名门世家的大少奶奶能不能容人等等……

  可她们的急切全都传不进春意暖暖的正屋。

  一回房,孟清华便坐在花厅的红木八角雕海棠大桌前,听著丫头说起嫁妆的安排,厚厚的嫁妆单子铺开在桌面,紫檀木白玉八折屏风、半人高的薄胎窑瓷梅瓶、琥珀角灯夜光爵、玉枕玛瑙翡翠盆景、金镶玉漆盒……

  琳琅满目的珍贵之物皆由四名陪嫁丫鬟二清点入库,还有一叠地契和银票压在箱笼的最底部,除了亲近人外,没人知晓孟府嫁女儿给的私房够她花上三辈子了。

  而周明寰则拿著一本帐册斜靠著身后的靠枕,一人在内室,听著妻子柔软的轻嗓,有条不紊的安顿琐事。

  “大少奶奶,你要不要趁这时候见见眉姨娘和珍姨娘,她们遣了人来问安,想来见大少奶奶。”

  正在说著铺子该交给哪个陪房打理,孟清华忽被打断,她美目瞅著直视她的之韵。

  “我让你进屋了吗?”

  之韵一怔,微带一丝不服气。“奴婢一向是服侍大少爷的,这屋子奴婢每日进进出出好几回,没听过不给进的。”

  仗著入府早,又是大少爷身边的人,之韵对甫入门的孟清华语气多有不逊,自认为是府里的老人,春莺院的事又是由她一手打理,大少奶奶只有听的分,没得插手。

  也就是欺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忘了自己是卖身为婢的下人,老是端著半个主子的架子,以为大少爷不管事,这院子就是她说了算,没有人的实权比她大。

  眉姨娘、珍姨娘算什么,每个月的月银还得从她手中领取,她皱一皱眉,她们连气也不敢喘一声,还好声好气地喊她“之韵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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