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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懂了。”痴心泪如雨下,神情幽幽。“原来小主以前都是对的,只可恨痴心不懂,还推波助澜当了帮凶,这才害了小主……”

  “你这是什么意思?”何自载目光敏锐的盯着她,“小丫头,你可别添乱!”

  “你们什么都不懂。”痴心眼底尽是心灰,低声道:“你们男人是不会懂的,活该你们这一生永远得不到女人的真心。”

  “喂!你这话也太阴损了——喂喂?你要去哪里?我话还没说完——”

  痴心的身影已迅速消失在眼前。

  何自载哑然,心下没来由掠过了种不祥的预感。

  第11章(1)

  夫妇之好,终身不离床榻周旋,是故颠鸾倒凤者,不分日夜也。

  ——〈狄亲王语录〉

  深夜,一个高大身影静静走进小纨院,没有惊动任何人。

  寝室外间那个小丫头伏在花几上,睡得并不安稳,好似在梦里也泪汪汪。

  玄怀月蓦地心一突。

  那……她呢?

  他抬指凌空轻弹,点了小丫鬟颈上的昏穴,随即大步迈入寝室里,蓦地愣住了。

  苗倦倦没有睡,她默默地坐在床榻上,神情清冷平静,像是正等待着他。

  “卿卿?”他有些艰涩地开口,柔声道:“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还未睡?”

  “王爷。”她神色很平和,恍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声音却透着隐约苍凉。“倦倦想问您一句话。”

  “夜里寒,万一着凉了怎么办?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他心很乱,下意识想阻止她问出什么他无法回答的话来,俊脸掠过一抹失常的忐忑,急急上前就将她拥入怀里。

  她身体一僵,他同时感觉到她的僵硬和疏离,心下那股不安感又涌了上来,下意识将她拥得更紧了。

  “王爷,”她轻轻问,“你爱过我吗?”

  他有丝局促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傻卿卿……本王不是说过,本王最宠你,最爱你,本王心悦你吗?”

  “王爷,你爱过我吗?”

  她为什么这么问?难道这些日子他还不够宠爱她吗?难道她是在质疑他对她的这片心?还是——她是在指控他是个骗子吗?

  那日被撞见的心虚、难堪、窘迫和讪然在她悲伤的眼神中,自无以名之的恐慌心疼,逐渐化成被深深戳痛了男性尊严的狼狈和愤慨。

  玄怀月目光变得深沉,为了掩饰自己莫名的慌张和不安,松开她起身,冷峻语气充满了严苛和不耐烦,“是本王宠你太过,令你起了非分之想,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苗倦倦像挨了一记闷棍,脸色瞬间惨白如雪。

  话一出,他立时后悔了。

  可是玄怀月依然死撑着他身为王爷、身为男人的高高自尊,沉着脸道:“倦倦,别以为本王喜爱你,你就能左右本王。况且吃醋也要有个限度,妍妍并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就算这几日我多宠幸了她,那也是理所当然,她毕竟是新人——”

  “你让汤嬷嬷给我喝的是避孕汤吗?”

  他心下一紧,脸色微微变了,咬牙沉默着,半晌后重重哼了一声。“这是王府规矩。未有王妃之前,谁都不能有孕,不单单只针对你。”

  “所以我对你而言,就仅仅是个妾?”她唇瓣颤抖着,明知答案会令自己万劫不复,可就算是死,也宁愿死个明明白白。

  “你是本王的爱妾。”他深吸一口气,理直气壮地道:“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本王说过,本王绝不负你。你为何就是不能相信本王?”

  “我明白了。”她苦笑了起来,喃喃自语,“我早就明白的……真傻,怎么就变傻了呢?”

  “倦倦——”他喉头不知怎的发干了。

  “王爷,”她抬头仰望着他,眸底隐约似有泪光,依稀像是展开一抹苍白的微笑,在昏暗的烛光下瞧不清楚,却深深烫痛了他的心。“我是真的爱过你。”

  他先是狂喜,随即神色又变得阴沉愠怒,咬牙道:“什么叫爱过?难道你现在就不爱本王了不成?”

  她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目光,低声道:“奴婢没事了,请王爷自便吧。”

  “你!”他心口一痛,随即勃然大怒。“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还爱不爱——”

  就在此时,外头响起一个有些战战兢兢的声音。

  “王爷。”是暗卫一狐。

  “滚!”他满腔沸腾的怒火全朝外吼去。

  “禀王爷,妍郡主醒了,德郡王请您过去。”

  霎时间,一片死寂。

  玄怀月满怀愤懑苦恼地低咒了声,深吸一口气,随即恢复一贯的深沉冷静。“知道了。”

  一狐忙消失在夜色里,如来时般无影无迹。

  苗倦倦又低下了头,不发一语。

  “你……先睡,别胡思乱想,也别再说那些戳人心尖子的傻话。”他痛恨她低着头的样子,让他无法清楚看见她脸上的神情、看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

  他喉头微溢着抹苦涩,却怎么也不愿在她昏了头说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时,还同她一般计较,他怕他越听越会被她活活气死!

  没心没肝的小妮子,把他的浓情密意全当成了谎话吗?

  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他玄怀月这一生何曾对旁的女人这般怜爱上心过?可她居然就拿着他的宠爱,任性撒起泼来了?

  越想越生气,他冷冷地道:“你自己好生想想,恃宠而骄,因妒生怨,你犯了几条府内大罪?”

  她默然。

  玄怀月整个下不来台,俊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恨恨然拂袖而去。

  浑然未发觉在昏黄的烛影下,低垂着头的苗倦倦,无声下坠的泪水,一点一点打湿了膝上罗裙。

  第二天一早,痴心醒来,突然发现自家小主不见了。

  经过王府内一阵兵荒马乱的搜索寻找,苗倦倦还是不见踪影,仿佛像是人间蒸发了。

  接获通报的玄怀月匆匆赶到小纨院,呆呆地看着遗留在榻上,他的捏面人儿和一只剪碎了的精致荷包。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指尖微颤地拾起那剪得乱七八糟、却依然看得出初时绣制时有多用心的荷包。

  痴心低头垂手在旁,哭肿了的头脸已面无表情,低声道:“小主赶了三天的荷包,是要送给王爷,后来一直见不到……就没送。”

  他忽然觉得胸口隐隐的闷疼变成撕心裂肺的痛楚,犹作困兽地挣扎问:“她,这是在闹脾气?多大点事值得把好好的荷包都铰了?”

  痴心无言。

  “气性也太大了。”他双膝有些撑不住身子,闭了闭眼,头目森森然,颈背的冷汗仿佛越来越重,却仍咬牙闷哼道:“她回娘家了?”

  “小主走了。”

  “胡说!”他脸色惨白,大声道:“不就和本王拌了几句嘴,她——她——”

  痴心目光黯然。

  果然,王爷还是不懂小主的心……

  “谁准——谁给她那么大的胆子敢离开本王的?”玄怀月脸色铁青,暴跳如雷,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紧。“去!给本王找——不,去叫苗八旺来见本王!本王要问问他究竟是怎么管教女儿的,捻酸吃醋,三两句不合便离家出走,她把王府规矩当什么?又把本王当什么了?”

  痴心头垂得更低了。

  而始终在门外守着的一狐迟疑了一下,随即奉命而去。

  玄怀月像只受了伤的猛虎般在原地来回踱步,满心焦躁狂怒难抑。

  “耍这般可笑的手段,以为这样就能拿住本王?”他怒不可遏,胸膛剧烈起伏着,目光却透着抹茫然。“她以为她是谁?就仗着本王宠她,便敢这样胆大妄为,她眼里还有本王吗?”

  她,心里还有他吗?

  他胸口一窒,一口气再也上不来,眼前微微发黑,但他强忍住冲上喉头的腥甜,面色惨白地瞪着榻上那刺疼了眼的物事。

  她居然连他的捏面人儿也一并舍弃下了,所以是连……他也不要了吗?

  “她竟敢——她居然敢——”他双目赤红,几乎要咬碎银牙。“难道她以为本王真没有她不行吗?不就是个女人——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我玄怀月要什么女人没有?还容得下她不要——”

  下一瞬,他怒腾腾大步狂奔出寝室,无人发觉那高大的身影在跨出小纨院门槛时,脚下有些微的踉跄。

  头系青花布巾,一身粗布衣的苗倦倦坐在摇摇晃晃的菜贩子驴车上,紧抱着那只简单的小包袱,头倚在车框上,神情呆呆。

  她混在清晨进出王府小边门的送菜车中出来,以前就知道送菜赶驴的是个憨厚耳背的老头子,人人喊他忠伯,是王府家生的老仆。

  她知道自己出了王府后,便是逃妾了。

  王府规矩,逃妾视同叛国,捉到了只有个死。

  可她宁愿死在青天白日的外头,也不愿在那个百花盛开的后院里,日日倚门等着他偶尔宠幸,或是每天晚上妒嫉煎熬,痛苦地揣测着他今夜究竟睡在哪个女人身边。

  若是以前,她根本就不在乎,会依然自顾地好吃好睡,因为她只拿他当衣食父母看待,他要宠谁要爱谁是他的自由,与她无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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