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安玺玉也是有私心的,占了人家的身体便当是自己的,她心头虚得很,急着要跑,怕名义上的丈夫发现她并非本尊,因此自私地想离他越远越好,免得有一天遭人识破,她现下的安稳日子将化为乌有。
不爱就放手也是一种成全,她替自己和安玉儿积阴德,商家大少能和心爱女子结成连理,何尝不是一件功德?他该感谢她的大度,成就他一世情缘。
“为什么要和离?”不论谁对谁错,世俗的眼光总对女子较为严苛。
“为什么?”安玺玉面容平静,彷佛讲的是他人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因为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呀!因为一生一世一双人。人的心明明不大,哪能挤得下两颗以上的心?不是唯一我不要,不是全部我退让,要我妥协,先把我砍个半死再说,说不定生死关头我会为了保命而认命。”
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早深植她心中,小三、小四、小五、老王、小王、隔壁卖牛肉面的老周,全是两人世界不被容许 的变数,她心系一人,也希望对方心里只有她,拥挤的世界会令人窒息。
她就是对爱情太苛刻,老是要求零瑕疵,所以始终没遇到对的那个人,蹉跎至今。
“若是有人一心一意待你,你有再嫁的打算吗?”她的因为是全天下女子的心愿,虽难却也非不能达成,总会有那么个无怨无悔的男子只爱她。
没想过这件事的安玺玉因他一问而怔住,想了一会儿才轻启双唇,“那就再看看喽!我这人满重视皮相,要是来个尖嘴猴腮、两目如豆、面上长瘤、眼瞎嘴歪的,对我再情深似海我也逃得远远的,宁抱青灯也不敢回报半丝情意。”
她会先吓死。
“你看我如何?”巫青墨温润如白玉的面庞扬笑,眼底漾着光彩问。
“……”吓得不轻的安玺玉一怔,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被闪电劈中有什么感受,此刻的她最是明了,彷佛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连头顶的天空都是暗的,找不到出路。
就在她回答不出来的同时,不远处传来桃红的叫唤,她一头是汗的由小径另一段奔来,气喘吁吁,因奔跑两颊红通通的。
“小……小姐……不,夫人,你没事吧?庄子外头的路全是泥泞,你一个人外出不安全,起码叫上奴婢随侍在侧……”都怪她睡得太沉了,一睁眼竟过了辰时。
“得了,瞧你喘的,我不过是四处走走看看而已,不需要人陪,再说,昨儿个忙了一整天,今日还有得你累,养足精神才好帮我把庄子里里外外打理一番。”该修的修、该补的补,她估算是个大工程,少说十天半个月。
能住人是一回事,但实际上的损毁比我她想象中还严重,长年失修的屋子鼠疫横窜,她大致看了一下,除了他们现在住的几间厢房外,其他的屋舍都需要整修。
虽然她还没算出她的房产、土地收益到底有多少,不过她已打算在后院挖个池塘,养鱼植莲,再种些可食的菱角,闲时可垂钓、泛舟,然后东边的小屋旁加盖几间粮仓好做储粮用,这样入冬便不愁吃。
但是这些钱不会从她的口袋掏出,谁拿了她的钱就得吐出来,别妄想把她当成不知世事的傻子耍,她算钱的精明可没几个人比得上。
“夫人,你要出庄至少要带个人,别让奴婢们为你操心,你一出门一、两时辰,可把我们急死了。”差点要集合全庄子的下人寻人去。
安玺玉笑着轻拍她苹果般的红颊。
“你瞧,我不是找了个作陪,巫大哥熟知路径,我想迷路也难。”
“巫大哥是谁?”桃红后知后觉地才发觉她家夫人后头多了个噙笑的墨青色身影,霎时满脸通红,羞得不敢抬头见人。
安玺玉不好放声大笑,仍故意调侃某人,“巫大哥,你成了牛鬼蛇神了,吓着我家小桃红。”
“夫人……”桃红气恼地跺着脚,不让主子拿她说嘴。
“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在此向桃红姑娘赔礼。”巫青墨煞有其事地拱手致歉。
“巫大夫……”受不得重礼的丫鬟红着快哭的眼,羞恼地转身奔离。
男子的朗笑和女子的柔笑在和风中扬起,随之飘散开来。
第4章(2)
繁花开,落英缤纷。
大如牡丹的锤尾凤蝶在林荫间穿梭,彩翼斑斓地停在透光白兰花上,吸吮花蜜。
原本长满杂草的空地已植上各色花卉,有白、有黄、有紫、有红,花团锦簇,艳得春色扰人,顿教那碧水蓝天失色三分。
在把庄子整顿得差不多,新漆刚干,漆味、木头香气同时扬散,淡淡的花香也来凑热闹,整个庄园从里到外焕然一新,这时回老家省亲的苏管事才姗姗前来,以一种不甚恭敬的神态拜见新主子。
“你就是苏管事?”安玺玉打量着问。四十来岁,长得还算称头,就是那目中无人的态度令人讨厌。
“是的,夫人,小的姓苏,名采和。”他站得挺直,毫无身为下位者卑躬屈膝的姿态。
自古女子皆无用,苏采和心里是瞧不起不受夫君所喜爱的下堂妇的,即使和离,名声仍有损,难以得到他的尊敬,认定她是没有一丝长处的女人才会被夫家放弃。
北虞国与其他朝代并无差异,亦是男尊女卑、父权至上的社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纵情酒色财气之中,任意摆弄妻妾,但女子不得有任何败德行径,稍有不妥,或打或骂,或是一纸休书休离。
换言之,女人在他眼中的地位微乎其微,只比蝼蚁高一些些,她们是愚笨的、驽钝的,脑中无一物的废人,只要把她们喂饱了就天下无事,能任由他胡来喊去的摆布。
就算是主子又如何,她敢对他大呼小叫吗?没有他撑着庄子,她能过上好日子不成。
死到临头犹不自知的苏采和还端着大老爷派头,不等主人的允许便自行入座,翘起二郎腿,下巴抬得极高,一副他才是主子似的命人上茶。
不过他的得意仅有片刻,很快地便发现这庄子和以往不同。没有安玺玉点头,厅上服侍的下人没一个敢动,全低眉垂目,不若他以前一声高呼,庄子里的人便急切上前,听他差遣。
“要见你一面可真难呀!苏管事在这位置待久了都成气候了,连我这主子想使唤你都得等到发鬓发白,你真是个好奴才呐!”不轻不重地落下话,安玺玉笑若春风地吃着剥好皮的葡萄。
有钱人的堕落,她开始享受起富婆的生活,奴仆成群,不用可惜,她可是付了薪纳。
一句“奴才”,苏采和心头咯噔一跳,跷起的腿儿轻轻放下。
“小的告过假,回乡探视上了年纪的老祖母,略尽孝道。”
“百善孝为先,责无旁贷,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你是向谁告的假,身为主子的我竟一无所知,而且听说你高龄七十的祖母已入土三年,请问你尽哪门子的孝道?自掘坟土到地底孝顺她吗?”想糊弄她?下辈子吧!
她安玺玉可不是软柿子,来到庄子有些时日,她日日早出晚归,在桃红或是胭脂的陪同下逛过庄子附近的几个村子,并发挥女人的特长——东家长、西家短——套话。
不只是妇道人家长舌,一些庄稼汉也话多得很,她不过是送上几盒糕饼、几篮水果,他们便把她当成自家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该说、不该说的全说了,顺便吐吐为农夫不易的苦水。
施以小惠便换来别人的掏心掏肺,这是她在职场上的心得。
不过,乡下人较纯朴,没什么心机,也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和他们闲聊时她还满愉快的,真心地与之攀谈。
甚至她还由这些人口中得知巫青墨真是医术了得的大夫,至今还没他医治不了的疾病,穷人就医收费极其低廉,有时连药费也不收,白白送人,只收富人高额的诊金,在乡里间风评极佳。
“我这……呃,夫人不在庄内,所以小的自行写了假单,待日后送到夫人手中。”苏采和有些坐不住了,感觉屁股底下有针在戳着。
“假单呢?”素白柔荑往上一翻,态度坚决,当下就想泄他的底。
“啊!假单……这个……没带来……”他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说起话来坑坑巴巴的。
理不直气不壮,他私底下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最清楚,没胆跟主子硬杠上。
安玺玉仍笑得和气,软声道:“那就给你三日补上,从你成为这庄子管事的那一天起,这六年来你一共请了几次假全给我写上事由,字数不得少于五百字,最好字体工整点,我会一张一张的过目。”
“什、什么?!”他当下脸色发白,差点由摆得四平八稳的雕花大椅上滑落。
“对了,你先前一个月月俸是多少?”呵呵……说来商量商量,看他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