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一个响亮的声音,惊起了两人注意,原来黑衣人的长刀被击落在地上。而那群黑衣人对视一眼,立刻由四面八方飞跃而起,没入夜色中消失。
而侍卫为了保护申伯延等人,并未追击,情况暂时安全了,申伯延终是手一松,有些遗憾地放开怀中的人儿。
“楼小姐,你可以说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里遇袭?”他又恢复原本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慎重地问。
楼月恩也被今天这场惊险经历吓呆了,困惑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们府上没有与任何人结仇啊!不过奇怪的是,那黑衣人好像不是想伤害我,他只是要我回府,似乎不愿让我接近这里。”
被她这么一提醒,申伯延也沉吟道:“确实事有蹊跷,方才那黑衣人明明有击杀你我的机会,最后却放弃了……”
“大人,这是那黑衣人被击落的刀。”一名侍卫上前,奉上一把长刀。
那刀上清清楚楚地烙着“大内制造”,分明是皇宫里出来的东西。
所以说,这群黑衣人是皇宫派来的?
不,最近皇上才赐婚他与楼家女儿,不可能自己又来破坏,而且,派人潜伏还大大方方的拿着皇宫的刀,这实在招摇得太令人起疑了。
谁会想把这件事嫁祸给皇宫?谁又能简单的接触到这么高的层级?
“楼小姐,你这几日外出时,有受到什么限制吗?”申伯延突然问,“比如这帮黑衣人有没有出现过?”
楼月恩摇摇头,“没有,我去哪里都没遇见过他们,只有今日有重要事情想来求见丞相大人,他们就突然冒出来……”
申伯延蓦地浓眉一扬,“我明白了!这群人并非想对楼小姐不利,只是想阻止你接近丞相府……”
钱士奇!除了他,不可能有别人了!但他的目的是……
他的思绪还在飞转着,楼月恩突然叫道:“是啊!大人,今日小女子前来,便是想要告诉丞相大人,这次的赐婚是桩阴谋!”
“阴谋?”申伯延觉得自己越来越靠近答案的真相。
“是啊!其实……其实月华是京城有名的扫把星。”楼月恩略微尴尬地道:“大人你还别不信,这事情真的很邪门,月华在京里惹得到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椿婚事是钱尚书向皇上建议的,很显然是想公报私仇,让丞相大人家宅不宁。所以小女子特来求见丞相,希望丞相再次考虑这件婚事,是不是有必要继续下去。”
她的说法并未表明自己是不是楼月华,但因为她说得情急,却没有注意到这点疏漏。
原来如此!申伯延明白了。那群黑衣人,八成与钱士奇脱不了关系,因为楼家知道这桩阴谋,为了避免他们向他通气报信,所以才会有一群黑衣人监视着楼家,只要有楼家的人接近丞相府,一律强行带回。
很简单的,申伯延便推理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对于钱士奇与皇上的阴谋,他只是冷冷一笑,并未太过在意。
反而是眼前这个少女……
申伯延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将她精致的脸蛋抬了起来,在月光中她看起来是那么清丽、娇美。
“原本本官也觉得这桩突来的婚事很不妙,是否拒绝为佳,不过……”他忍不住伸出了拇指,在她红润的樱唇上轻轻一揉,接着表情莫测高深地道:“扫把星又如何?本官现在倒是要好好考虑了……”
楼月恩没有得到丞相府确切的答案,而与那年轻英俊的大人因为有了那么意外的亲密接触,甚至对方最后一反常态的孟浪举止吓了她好大一跳,她也不好再多问,手足无措地逃跑,于是一个惊险的夜晚,她无功而返。
最后楼玄由皇宫得到的消息是,丞相府接了圣旨,现在已经在赶办聘礼了。
一下子楼府上下愁云惨雾,喜事办得像丧事一样。看着父母日渐樵悴,楼月华迟迟没有下落,最后没有办法了,楼月恩只好跳了出来。“月华既然不回来,那么这次……由我代嫁吧!”
反正楼月华跑了都已经是砍头的罪,现在再来个欺君之罪也不算什么,横竖都是一颗头给他砍,多顶几个罪还比较划算。顶多成为丞相夫人之后,向申伯延借一面金牌来挡一挡,反正他相府什么没有,免死金牌多的是嘛!
在过年前两个月时,楼月恩出嫁了。
婚礼过程一切都很顺利,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个程序都不差。而楼府里的长辈,楼玄故作镇静地将女儿送出阁;原本哭得死去活来的李凤琴,在看清了女婿申伯延的年轻与俊俏后,态度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脸盈盈地将人送出门,直让楼玄腹诽不已。
在皇上赐宴过后,终于是洞房花烛夜。
楼月恩紧张地坐在床沿,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方才拜堂时她盖着红巾,没看清自己未来丈夫的模样,在她的想像中,或许是一只充满皱纹的手,持秤杆揭开了她的盖头,然后是一张堪比树皮的脸,用着沙哑老迈的声音唤她“娘子”。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眼泪都快掉下来,这次为了救月华,为了救楼家,她真是亏大了!现在只能祈祷,那个丞相大人“那里”已经老得不中用了,免去圆房这一道手续,那么依他的清廉与刚直,她愿意照顾他到终老。
胡思乱想着,她听见房门被推开,接着上了门闩,一道沉着的脚步声慢慢接近她。楼月恩屏息等着,心跳快到像要飞出胸口。
然而,差点让她眼睛凸出来的画面是,由盖头下看出去,持秤杆的是一只光滑而修长的手,而在盖头被揭开后,她猛然抬头,映入眼中的是那张清俊正直又严肃的脸庞……
“你……”楼月恩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凤冠上的装饰差点插到申伯延的脸,让他倒退了一大步。“怎么会是你?丞相大人呢?”
“我就是丞相,丞相就是我。”申伯延有些哭笑不得,“有必要这么激动,成亲第一天就谋杀亲夫吗?”
“你就是丞相?你你你……所以你骗我?”楼月恩受到太大的冲击,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并没有骗你,我只是没有承认罢了。”申伯延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他承认当初是有故意瞒她的成分,但现在可不能承认,他不希望她因此和他产生粗语。
瞧他说得义正辞严,仿佛自己说出来的就是真理,楼月恩咬着下唇,心中有种想暴打这家伙一顿的冲动,但同时,她又为自己嫁的不是什么行将就木的老头,反而是让自己动心的男人而欣喜。如此的悲喜交加、爱恨冲击,着实让她矛盾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没有人告诉我丞相大人这么年轻。”最后,仍是败于他“老子说的就是对的”之强大气势下,她不甘愿地道。
“本官的年纪,稍加打听便可知道,何况年纪与丞相的职务有什么关系?”他理所当然地反问。
“你……好!”楼月恩被堵得哑口无言,确实是她先入为主的认为丞相就该是个老头,也没去向楼玄求证。在论理上,她算是说不过他了,不过彼此都心照不宣他理亏就是。然而她也不是没事情瞒着他的,眼前这个他理亏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便顺势说道:“既然大人骗了我一次,那么如果我有什么隐瞒大人的,也请大人不要追究。”
“你能有什么事情隐瞒我?”申伯延微微皱眉,虽然他不认为她能说出什么令人吃惊的内容。
“大人,我隐瞒你的事情很简单,却很严重。”她挣扎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其实我……不是楼月华。”
申伯延深深地望着她,许久方道:“但你是楼玄的女儿,这件事从尚未赐婚之前,我就知道了。”
“你会不会太冷静了一点?我不是楼月华耶!”她本以为这个消息会让他暴跳如雷,至少也露出点意外的表情,没想到他面部肌肉僵硬,还真没成就感,她丧气地坐在床上。
“我叫楼月恩,是楼月华的双胞胎姐姐。”
“楼月华为什么要跑?!”他淡淡地问。
在他目光的压力之下,楼月恩只能坦白地解释,“因为……因为我们姐妹先前一直误会大人行将就木……呃,应该说是年高德邵,月华不愿嫁,就逃婚了!所以只好由我代嫁……”
“我明白了。”申伯延微微点头,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地道:“其实你可以事先告诉我,你不是楼月华,而不是假扮成楼月华骗我。”
“我并没有骗你,我只是没有承认罢了。”她以他刚才说过的话,同样理所当然的反答,终于有一点点扳回一成的感觉。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申伯延先是一窒,接着苦笑摇头。“你这丫头,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