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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器?天底下有这东西?”她太好奇了。

  “有,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就算得了也以为是寻常宝物,只有知道用法术咒之人,才能使用,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是千百年来,来往人间的天人无数,偶有所用的法器留在人间,或是被他们养过的飞鸟走兽被神力影响,也有了不寻常的法力,但咒语大多遗夫了,如今怕是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吧!所以第二种人,我还没碰过。”

  听他侃侃而谈,这一刻她心里才有真实感觉,原来那天她从客栈二楼摔下去,眼前这个一把将她抱住的人,是个还满了不得的人物呢!

  “转来绕去说了那么多,就是不肯嘛!不过,本姑娘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药王谷’百年的基业我轻易动不得,但你自个儿说我想你做什么都做的,那……给我一套你们‘药王谷’的医书,我知道,那可是都不外传的。”

  “你知道不外传,还硬讨着跟我要?”他笑瞪她,一脸啼笑皆非。

  “连这个也不行?”好吧!是她太异想天开了,吃一颗苦莲子跟人家要换家传宝贝,是说傻话了。

  风轻徐来,华芙渠抬起娇颜,感觉着温暖的日光,晒在她的眼皮上,那宜人的光亮让她想起了那日他明明一脸为难,但还是对她无比呵护。

  在那一日,她想,这辈子就嫁给这男人,肯定会有最快乐的人生。

  所以,先帝的赐婚,让她慌了手脚,她对娘亲哭着说不嫁,说自己心里已经有想追随一世的男人,说请她和爹放过女儿,别让她嫁进王府。

  “好,娘让你走,不过,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离家以后,你不许回头探听关于咱们华家的任何事,因为,王爷是未来储君,你抗旨逃婚,华家能有什么好下场?既是不堪,你就别知道了比较好,来,娘帮着你一起收细软,能让你带走的,娘一定不吝啬给你,就当作是娘和爹送你的嫁妆……”

  犹记得那一日,当她娘拉住了她的手,像是要赶女儿离家般,催促着要她收行囊,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娘一向温暖的手好冰冷,她觉得心好痛,泪水糊了她的视线,在亲娘面前像个三岁孩子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娘,你逼我,你这是在逼我!”她拗着不肯跟随娘进内室去收东西,明明一心想走,但她的脚步却移动不了。

  因为她办不到,从小,在这家里,每个人都疼她,让这些人因她而遭罪,要她坐视不理,她办不到!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的眼泪,在那天都哭尽了,但是,在她成亲的前一日,收到了有人送来一个匣盒,说定一位老朋友要送她的成亲贺礼,进了屋,她打开那个匣盒,看见装在盒里的几本医书时,她的泪再度夺眶而出,再追出去时,来人已经不见踪影。

  是他!虽然易了容,但她知道是他!

  在很多年后,她还是后悔自己怎么会没有一开始就听出来,那虽然刻意压沉了却仍旧好听的嗓音呢?

  “小姐,这日头越见毒辣了,你身子不好,回吧!”兰姑姑微俯下身,在主子的颜畔轻语道。

  “好,回吧。”华芙渠终于睁开美眸,眷恋不舍地再看一眼那已经收合的荷花碧海,搭上女侍伸来的手背,最后一丝飘浮的心思,是被站起身时,沉重加铅的双腿给拉了回来,终究,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豆蔻年华,如今更因为服药而日渐衰沉,“兰儿。”

  “是,小姐。”

  “这好,我当年将韬儿遣出‘坤宁宫’了,是不?我一手养他到七岁,太知道他认了死扣就劝不回的性子,这一点,他像他父皇,我不想拖累他,但我希望他能比他父皇多一点慈悲,你说,倘若如今我将当年的苦心告诉他,他能否为我保住容哥儿的命?”

  话落,她与多年的贴身女侍相视久久,想起这两年夺嫡的腥风血雨,其中不无皇帝的包容与放纵,如今想来,这位帝王的疑心早起,再想两位皇子的水火不容,血染朝堂,想……她们不敢再想,终究是相视无语,只有华芙渠的一声轻叹逸唇而出,幽幽地荡进清风里……

  芙渠。

  那日,从客栈二楼摔进他怀里的少女,有一个美得极衬她出色外貌的名字,那天之后,他在谷里的院子里,就栽满了各色的荷花。

  只是最终,他只得了那池荷花的美丽与清香,那一朵他真正想要,却说自己离不开华家那摊泥污的“芙渠”,最终做了他人妻。

  芙渠,我绝不救皇帝。

  他凝视著书案上初干的墨渍,打算直白地回她,他是铁了心不救中毒日久的皇帝,就算,他可以不计较那位帝王抢去了他心爱的女子,他也不能无视要解那毒的严苛。

  他的芙渠并不知道,早在很久之前,皇室已经派人过来,私下请了“药王谷”里的人去为皇帝诊病,所以,在她开口之前,他就已经知道皇帝中了奇毒,如今的皇帝,一身都是毒血了,倘若要将毒给尽解,医治之人必须付出不小代价,而且,前提是还必须得到一样稀世珍物。

  想到她看到自己这样拒绝的严词,会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摇头苦笑,揉去了那张纸,落笔又新写了一份。

  芙渠,你真该死,总知道如何为难我对你的好。

  不,这话一看起来,就知道他对她充满了怨怼,但是他其实并不怨她,就如同他这辈子为“药王谷”而生,他怎能要求她割舍华家呢?那一池污泥再浊恶,却用了最好的养分,培育出他生平最爱的芙渠花。

  最后,他再度揉掉那张纸,再倒了些水进砚台,缓慢地研着已经有些干涸的黑墨,这一刻,他的神魂仿佛又回到她成亲后几年,在那佛寺的山门前,再见到前去礼佛参开的她。

  那时候的她,已经是皇后,但一身微服素裹的衣衫,看起来还是当年会说苦莲子是甜的少女模样,那一夜,是他永生难忘的美梦。

  所以,允她吧!

  他再度提起湖笔,沾了浓墨,一字一句,如抒写情衷。

  芙渠,那药我会派人按时送去,但别再让人送信来,我不想再知道任何关于你和他的事,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听你说那句话会让我很生气。

  她当然知道他会生气,气她的不爱惜自己,这些年,她爱上那个皇帝了吗?要不,怎么会在知道要解毒之人,必须先服药养血,再以自己的血去当药引时,她竟毫不考虑呢?

  那位帝王的命,对她而言,就当真如此重要吗?重要到明明知道最后自己会因此殒命,她都不在乎吗?

  末了,他再度揉掉那张纸,就明知道她会内疚,何必再说这些话,让她更心痛呢?算了!他不吃惊于自己竟然一丝毫都不忍心折腾她。

  芙渠,在我死前,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当他回过神,竟然已经落笔写下了这几句话,一瞬间,他有些怔仲,因为,这才是他最想对她说的话,在死前,再见她一面。

  其实,明知道她会因为养血而死,他却不是太悲伤,因为,他会死在她之的,将他的骨血焚成灰烬,以做为她养血之药。

  那位帝王的毒中得太深,他谷里派出去的人回来之后,只说无解,再也没有下文,原因是他们知道如今要解这帝王之毒,唯有以无数珍药养了数十年的“药王之骨”,人了养血之人的体内,从此,那人的血可解尽天下所有奇毒,只是,命不会久矣。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要求,前提是他必须先丧命,她还能够跟他开得了这个口吗?罢了,再见一面不过聊慰相思,当他的骨血入了她的体内,从此,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最后,他再提起笔,在原来的字上又潦草地覆了几个字,写完,笔自他的手上滑落,墨色污了最后几个字——

  芙渠,我明明早遇见了你,但终究我们这辈子还是……错过了。

  芙渠。

  帝王一直很喜欢他皇后的名字,美得一如她出尘的绝色。

  走出倚庐,帝王屏开身边搀扶的宫侍,独自一个人走过在寒风里飘荡的招魂白幡之间,一步步走得缓慢,让刺骨的寒风提醒他,他毕生钟爱的芙渠花,已经随着温暖的夏季而雕谢离去。

  在他的心里,觉得这仪式上必摆的白幡多余得可笑,因为,她的神魂好不容易能够以死出得了这皇宫,又怎么肯回来呢?

  帝王想到刚才在倚庐里,看见他生平最爱的四子,心不是一阵怆然,他忘不掉那孩子出生时,自己的激动狂喜,忘不掉当那漂亮的小脸第一次对他笑时,他差点连心肝都要掏出来给这小娃娃。

  逐至这孩子日渐长大,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如此令他这位帝王骄傲,在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谁也不允许与他的四子抢夺储君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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