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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和唐世龄说了一句:“殿下若想强于别人,就要先自强。”

  唐世龄于是忍下了这口气,但是这个恨被他憋在了心里。

  宫中的人都知道太子的性情越来越阴郁、喜怒无常,能让太子展颜一笑的人就只有方千颜了。

  “方姑姑!”有位小宫女从后面追上来。

  她回过头,嫣然媚笑,“灵儿,怎么跑得这么气喘吁吁的?”

  “方姑姑,太子殿下刚才发了好大的脾气!”叫灵儿的小宫女是这两年才被调拨到太子身边伺候的,长了张娇俏可人的面庞,说话快,办事利落,很得方千颜的喜欢。

  “哦?殿下又为了什么事发脾气呢?”方千颜不疾不徐地问道,脚下的步子都没有变快。

  “禁军侍卫长刘瑾刚才来见殿下,似是为了内宫设防的事情和殿下有些争议,殿下就把他赶出去了。”

  方千颜笑道:“刘瑾是个硬骨头,又是摄政王那头的人,当然不肯听殿下的安排。殿下是今早那碗冰糖雪梨汤没喝痛快,所以才借题发挥。”

  灵儿被她说得一愣,“方姑姑,不对吧?殿下若是没喝痛快,应当摔了汤碗啊!”

  方千颜瞥她一眼,“傻姑娘,宫里谁轻谁重,正话反话,你要懂得分辨清楚再问。”

  两人一起回到东宫追云殿,见殿门前地上跪了一排太监宫女。

  方千颜走过去,悠悠笑着,“大白天的你们跪着是等着领红包还是领月钱?还没到放月钱的日子,都散了吧。

  “冬青,你看那院子角落里的碎石子,也不打扫干净,要主子逛到那里硌了脚才整理吗?燕儿,昨天晚上的被子上明明让你熏桂花的,结果你熏的是什么?主子打了好几个喷嚏,你知道吗?柳儿,前天你送到净衣司的衣服也该取回来了吧?主子都快没有衣服穿了。还有,顺便到制衣司去问问,主子不是有三件新衣服上个月就量好尺寸了吗?怎么还没送过来?”

  她一个一个安排过去,语调轻松,众人如蒙大赦,立刻爬起来跑了。

  原本紧闭的殿门倏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一道修长的人影立在门内,俊秀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温暖的笑容,冷得像冬天的寒风一样冰冷犀利。

  “这追云殿的主子是谁?”唐世龄站在那里,他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了,不再是比方千颜还矮的小孩子,比起小时候,他更有皇室贵胄龙子龙孙的威仪贵气,只是眉宇间的沉郁和眼中的阴冷,却比小时候更甚。

  方千颜摇曳生姿地走过去,按在他的手背上,“好了,殿下,大清早的火气那么十足干什么?这一天还要不要好好过日子?不就是刘瑾那家伙不识抬举嘛,您要为个不识抬举的人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谁向你告的密?你的耳报神还真多!”唐世龄哼道,“刘瑾算什么?本太子才不会和他生气,本太子气的是你,一大早就跑去外头,也不和我打声招呼,你眼中还有我这个主子吗?”

  方千颜笑着抬起手,手中是一个油纸包,“殿下猜猜我刚才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他转身走回殿内。

  她跟了进去,说道:“早上听你抱怨那碗冰糖雪梨汤不好喝,我就想起了登封楼的蛋皮山楂卷。”

  唐世龄倏然转过身,“你去登封楼了?”

  “是啊,殿下要不要吃呢?”她将油纸包打开,里面装着三、四样登封楼的小点心,都是唐世龄最喜欢吃的。

  他脸部的线条都柔软下来,坐在桌边,嘴里叨念着,“要去登封楼也不知道叫我,就自己跑去玩了,还说和本太子有福同享……”

  方千颜微笑,“殿下从早上就板着脸,奴婢不得想办法博君一笑吗?”

  唐世龄默默地吃完了一份蛋皮山楂卷,才沉声说道:“刘瑾那家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站在摄政王那边,这种人最该死!”

  “殿下想要他死吗?”她幽幽笑着,“要一个人死还不容易吗?只是殿下现在要的是一个人的忠心,杀了他不难,但摄政王很快就会找人顶替他的位置,所以暂时不宜对他动手。”

  唐世龄咬着下唇说:“都几年了,还要我一直忍吗?禁军侍卫长这么重要的位置都拿不下,那其他的还有什么办法?”

  “殿下,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多少年,殿下如今比起勾践已经幸福很多,有什么不能忍的?”方千颜自己挑起一块云片糕放在嘴里咀嚼着,“而且,这两年我们也并非白白努力,勤王不是已经向您示好,愿意站在您这边了吗?”

  “那个老狐狸,若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怎么可能会站在我这边。”唐世龄面无表情地说,“他年初不是来信说要进京吗?拖拖拉拉到现在都还没来,也不知道是谁绊了他的脚。”

  “勤王没有个名目哪能大摇大摆地就进京,摄政王也会怀疑的。不过下个月是殿下十六岁大寿,殿下可以发函,要京城内外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入京贺寿,勤王自然就能来了。”

  唐世龄看她站起来,问道:“要去哪儿?”

  “去看看吩咐他们做的事儿都做好了没有,否则我这追云殿的堂堂“姑姑”不是太游手好闲了?”她往外走,却被唐世龄一把抓住手腕。

  “怎么?”她回头看他,却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向来阴鸷的目光像是染上一抹红。

  “你……你为什么要穿这个颜色?”他蠕动着嘴唇,说出来的不快却是对她衣服颜色的不满。

  “这个颜色怎么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是刚刚穿上的新衣,在宫中所有的宫人都要穿自己位分特定的衣服,唯有她,可以破例按自己喜欢的颜色和样式制衣,她今日穿的这身新衣是品红色,艳丽得像一团随时等待燃烧起来的火。

  唐世龄蹙眉,“太扎眼了,你又不是宫里的什么主子,穿这么抢眼的颜色干什么?之前的水绿色就挺好的,换回去。”

  她的睫毛眨动,“殿下之令,奴婢一定遵从。对了,殿下午膳想吃什么?别再摔御膳房的碗了,说出几样来也好让人家去做。”

  “我都饱了,还吃什么,你要吃什么你去吩咐好了,让他们做过来,咱们一起吃。”唐世龄从墙上取下剑。

  他每日都要练剑一个时辰,这是他八岁之后开始习武而养成的习惯。如今他的武功已经颇有成就,在宫中和普通的侍卫对打,能够以一敌三了,但即使如此,他并不满足,他心中知道,众人敬畏他的身份,可能是有让手。

  “等你忙完了,就陪我练一会儿。”如今他唯一信得过的对手是方千颜,只有她在和他对打时不会故意留情。

  事实上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赢过她,而她告诉他,她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绝对排不上名次,而那位摄政王的小王爷唐云晞,可是师从鼎鼎大名的东方世家,如今不知道已经练到哪个层次去了,若是日后对上了,自己未必能够赢他。

  所以在唐世龄的心中,那位多少年没有见过面的小王爷倒更像是他要战胜的假想敌,有时候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重要过了摄政王本人。

  总有一天,他会打倒那位小王爷,让唐川的面子折损,把这些年唐川加诸在他身上的屈辱全都一笔讨回来!

  诏河国太子的大寿,每一年都过得热闹又无趣,皇宫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按例,京城的达官贵人们,能巴结的都会入宫巴结太子,并送上贺礼,可偏偏太子殿下总是冷着一张脸,没什么回应,这让很多人都有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无趣的进行寿宴。

  但是今年不同,太子特意发了请柬,说要请各位长辈入宫小叙,贺礼可免,俗礼不拘,不谈国事,只聊亲情。

  这让许多官员都又是惊讶又是欣喜,因为要送一件能讨太子欢喜的贺礼实在是太难了,若是能不送礼,反而省去许多烦恼。

  但是太子的请柬却没有给一个很关键的人——摄政王唐川。

  其实自从太子十四岁亲政之事被摄政王拦下后,谁都知道摄政王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急剧恶化。

  到太子寿诞之日,唐世龄在御花园摆宴,文武百官来了不少,就连平日远在京城之外的几位将军、王爷也都到场。

  唐世龄一改平日的冷面沉郁,穿了一袭金黄色的亮眼新装,上绣数条蟠龙,头发梳得光滑整洁,映衬着少年风流,俊秀文雅,一进院子就引得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有人在他身后细细数过去,纳罕道:“咦?怎么这衣服上绣的是九条龙?按典制,太子不是应该绣七条龙吗?”

  另有人在旁边“嘘”了一声,“少语,只听就好。”

  制衣司岂会乱绣蟠龙,这数目都是有着严格规定的,除非那绣娘老眼昏花还头脑不清,所以显然这衣服上的蟠龙数字错了是被人精心指使,至于那人是谁,便不好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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