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正室这个名分外,我什么都给不了,也不会给!你若聪明,就以清白之身回去阮府,我会承认是我的问题,是我不能给你幸福。”
一个男人可以为了爱一个女人连自尊都抛弃吗?褚司容愈是这样什么都可以失去,她就愈不甘心,她恨,她妒,她怨,她绝不让他称心如意!
她像个妒妇般,再也克制不住疯狂的怒火,“我不会说的,我不回阮府!我就是要纠缠你一辈子,听到了吗?这辈子你永远也甩不掉我。”她狰狞冷笑着。
褚司容愤怒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步出房间。
阮芝瑶跌坐在椅子上久久,表情木然的流着泪。
巩棋华的身子原本已渐渐有起色,但在冬末初春的这段日子突然又虚弱起来,为此,褚司容还特别交代换了一名太医来诊断。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夫一个换过一个,药帖一换再换,就连年节时期,绮罗苑也天天都闻得到熬药味。巩棋华躺卧在床上休养,她很努力、很努力的逼自己喝下一碗又一碗黑糊糊的药汤,逼自己给祖母、给褚司容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
褚司容快要疯了,因为再怎么细心呵护,再怎么小心翼翼,她仍像朵花儿般渐渐枯萎,而他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她痛苦、看着她愈来愈虚弱。
新年过了,时间来到三月,该是桃花满园,花开的季节,但巩棋华仍然缠绵病榻,身子骨始终不见好转。
褚司容神情哀伤的凝睇着床上形销骨立的人儿,他好恨自己!他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她已经昏睡了好多天……老天爷,他跟家人间的情感淡薄,难道就不能在男女感情上弥补他?难道真要带走他一生的至爱?
“还不醒来吗?祖母来了好几回,每每都拭着泪离开,还有我……”他咽不下哽在喉间的酸涩,几乎说不出话来,因为太医说了,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棋华,醒过来,醒过来啊……”
一日唤过一日,连他的身形也逐渐削瘦。
这一日,褚临安特别到绮罗苑来看巩棋华,见她眼眶深陷、肤色泛灰、唇瓣惨白,已无生气,“她看来不太好,你应该要有准备。”
“我知道,爹。”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冷漠,悲伤尽藏。
褚临安直视着他的眼睛,冷然道:“女人多的是,下一个别放心上了,那是自找麻烦。”
“儿子明白。”他平静回答,但心里清楚,巩棋华只有一个,没有下一个了。
褚临安点点头,随即离开。
这一天,在褚司容殷殷期盼下,昏睡多日的巩棋华终于有反应了。
她缓缓张开了眼阵,看到的就是他略显憔悴的脸,她好心疼。
“你醒了。”虽醒了,可身子依旧那么虚弱,呼吸微弱,他实在笑不出来。
“嗯,好像睡了……睡了好长……好长的一个觉,你看来……看来瘦了不少……”甫开口,听到自己虚弱沙哑的嗓音,她都吓了一跳。
“不长,一点都不长,你醒来了。”他的眼神充满疼惜与不舍。
她听出他喉间的酸涩,眼眶红了,“我让你……让你担心了……”
“不,没有,一点都没有。”他的眼眶也红了。
她眼中的泪水迅速凝聚,“对不起,我、我真的想留下来。”
“你会留下来的,因为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声音坚定、深情凝望,她却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虚弱,她想抬起手摸他的脸,竟撑不起自己的手,她咽下喉间的酸涩,目光落在窗外灿烂的阳光,外头已不见雪花,她到底昏睡了多久?
“外面……桃花林的花开了吗?!”
“开了,正美呢,我抱你去看。”
见她点头,他温柔的将她连着被褥抱起,走进桃花林,唤了侍从搬来贵妃椅,还备了些茶点,让他得以抱着她,坐看眼前层层叠叠的粉红色花海,以及春阳在花叶间投射下一束束璀亮光影。
“好美……好美啊!”看着这片美景,她贴靠着他温暖的怀抱,突然有所感,自己的时间快到了。“我……想……想再听……听你吹笛……好吗?”
“好。”他立即派人去将他的玉笛取来,却不舍让她离开他的怀抱,仍让她斜靠在他胸膛。
悠扬的笛声响起,同样的曲子,听来却好哀伤、好沉重。
她微阖上眼眸,似乎连泪水也感受到这股沉重,不断滑落脸颊。
褚司容快吹不下去了,喉间的酸、心口的痛让他无法自已……但她想听,他也想让她继续听下去,只好硬撑着。
笛声断断续续,已不成调。
她徐徐睁开泪眼,颤抖着举起手,轻轻碰触他握笛的手,“没、没关系,就吹……吹到这里……我跟你约定了,一定……再回来听……听你吹这首桃花落……”
“好,一定,一定不能食言。”他目光眷恋的紧盯着她的眼眸。
“一定。”她身体好沉,她低低的道:“要保……保重。”
怕她听不到他的声音,他附在她耳边低低说着话,来不及克制的热泪已沿颊而落,“好好的走,棋华,所有的病痛都消失了,你好好的走,别担心我……”
她的气息愈来愈孱弱,他沉痛的看着她,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似要将她的容颜深深烙印在心上。
热泪滴在她苍白樵悴的小脸上,他哑着声音道:“我爱你,很爱很爱……”
蓦地,一道春风拂来,桃花随风晃动,花瓣翻飞而下——
怀里的人儿轻轻的将头垂落在他肩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几片花瓣随风飘落,缓缓落在她的发丝。
风停了、树静了,世上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而眼前的一幕将成为褚司容这一生最痛的记忆。
“听说了吗?巩棋华死了!”
“听到了,这可真是称了咱们的心。”
景阳园正屋里,阮芝瑶跟巧儿脸上都有一种拔除了肉中剌的愉快。
“咱们现在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应该可以以姐妹相称了吧。”巧儿趁此机会笑盈盈的拉近彼此关系。
“勉强,至少你帮我除掉了眼中钉。”阮芝瑶回以倨傲的笑容。
巧儿听了虽然有些不满,但尚可接受,何况巩棋华不在了,属于她们的日子才要来了,她现在不需要跟阮芝瑶撕破脸。
她挤出满满的笑容,“太好了,姐姐,但妹妹不敢居功,妹妹只是献计,还是姐姐有能耐可以除掉巩棋华……”
“好了,往后这件事连提都不能再提,免得传出去了。”
“这里就只有我们俩,妹妹也说得小声,难得心口愁云尽散,姐姐就放心的多开心一会吧。”
巧儿说的没错,前段日子过得实在太闷太苦了,只是……阮芝瑶看着笑容满面的巧儿,心中警戒加深。
巧儿看来柔柔弱弱,心机着实深沉,一旦日后两人站在敌对立场,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是巧儿的对手,看来自己得多加小心。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两人立即对视一眼。
“贺姨娘来了。”守门的双喜在门外唤道。
“快请进来。”阮芝瑶连忙走到外屋,只见门一开,穿金戴银的贺姨娘走了进来。
贺姨娘人一走进来,随即挥挥手让丫鬟们又退回门外,房门关上后,她便一脸严肃的看着阮芝瑶跟巧儿,“都知道了吗?巩棋华去了。”
见两人同时点头,她又小声叮咛,“这阵子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人断不可知,如今众人都如愿了,你们要加把劲抓紧司容的心,不然谁知道还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巩棋华。”
两人再次点头,心里想的是同样的事。总算除掉心头大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趁虚而入,好好安抚褚司容了。
第九章 孤女重生当郡主(1)
巩棋华不是褚家人,身分尴尬之外,还是让太子赶出宫的弃妇,她的后事实在不适合大办,巩氏本想低调下葬即可,但褚司容独排众议、作风强势的在桃花林布置了灵堂,林间挂满了随风轻飘的白幔。
悲痛欲绝的他,一连三天三夜独守灵柩旁,谁也不让进绮罗苑。
陪伴的过程,他吹笛给巩棋华听,一吹再吹,连吹好几个时辰,吹到咽喉出血,他仍继续吹着,且笛声很低,因为他只吹给她听,只能她听,谁也不许听,但因哀恸过度,他边吹边落泪,热泪混着口沾染的红血,缓缓滴落……
他以他的方式陪伴她,并相约了来世相知相爱的盟约。
褚司容很有心,没有选择让巩棋华下葬近郊,而是火化后派人将她的骨灰送回巩氏老家,与巩棋华的父母安葬在一起,让她不会孤单。
他无法亲自替她做这件事是因为他走不开,他必须完全取得父亲的信任,这个信任事关日后天下百姓会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些话,他在心里都同她说了,他相信她能理解也会支持,因为她向来是最能理解他的人,是他的太阳,只是这颗太阳殡落了,自此他再不会为其他女人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