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能默默地咬牙忍受了,谁叫宫徽羽是定国公千金,而非市井小民,她的身分束缚了她,事情闹大于她没好处。
她在心里背“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狗咬狗,一嘴毛……“那是假象,其实我外强中干,是个内底快掏空的病秧子。”
她作势咳了几声,然后手心握成拳往小腹一压,那哗啦啦的酸水全吐在银白锦袍上。
不值得学习的催吐减肥法,只用在吃太撑,胃难受的时候,没想到隔了一个时空还派得上用场。
“这位公子真抱歉,我改日再向你赔罪。”说完,她脚底抹油溜了。
只见原本笑得白牙外露的夏侯祯蓦地笑脸一收,脸色微僵,一张俊容仿佛染上大雨将来的阴霾,冷冷地且阴恻恻地瞪着遭污染的衣袍,神情凝重得像要拧断某人秀雅的颈子。
“哈!这就是你丢下我要做的事,你还真是别出心裁……”果然热闹没白看。
“闭嘴,傅清华。”夏侯祯阵色一深,冷沉地将外袍一脱,甩上一旁跟着看戏的傅清华脸上。
敢取笑他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四皇子夏侯祯长相俊美,性格狡诈阴险,善于算计人心,为人话病的怪癖是不在乎树敌,觉得没有敌人的世界实在太无趣了,他不自个儿找乐子未免太亏待自己。
他没有当皇帝的兴趣,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没那么好当,而且也不轻松,日日早朝听文武百官说一堆言不及义的废话,正事没几桩,互相攻讦的政敌倒是大打口水战,听完了废话下朝,接着是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这些全是君王的责任,还不能假手他人,小太监磨了一天墨也不见得能一日批完,一日复一日,干的是枯躁又繁复的活。
到了夜里还不得放松,得翻牌子挑选侍寝宫妃,为了平衡朝中势力,即使再不喜的女子也要劳动龙躯临幸,好维持后宫的平静。
喜欢的妃子不能宠,不爱的嫔妃宠上天,还有来自各大臣的角力,后宫女子与前朝臣子密不可分的家族牵绊,兵权、商道、文官、谏言……在在影响到朝廷的安
因此夏侯祯打心底排斥那高不可攀的位置,也无称霸帝业的雄心壮志,他恶劣地只想隐身幕后看两虎相争。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位凡事皆操纵在手中的狐狸皇子居然遇到不可预测的变数,寻人开心的乐子没找着,反而被吐了一身酸味,让他大大的落了面子,更重要的是,小耗子跑了,让他顿失逗弄的乐趣。
“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到惊吓,快把这一身湿衣服换下,千万别着凉了,锦儿、绵儿一个去提热水,一个到柜子里拿套衣裙,阿绣到厨房煮碗姜汤来,要快……”
不愧是管事婆子,富春井然有序的指挥众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安排好一切让一屋子的下人各司其职,一个也不落下的全动起来。
她边说边移动脚步,手脚俐落地将一床厚褥往小姐身上一裹,包得密密实实又不透风,以防受了风寒。
“是的,富春姐,我去提热水。”
“小姐要穿哪套裙子,月牙白缠枝莲纹曳地裙行不行,端庄又秀丽……”
“姜汤一碗够吗?我熬上一锅,夜里再喝一碗祛寒,多出点汗,排出寒气,前些日子小姐才刚受过伤,身子虚,禁不起寒意的反覆折腾。”
屋内的人一个个忙得像陀螺似的打转,又是烧水又是煮姜汤,一套一套的衣裙往床上铺,富春低着身子为宫徽羽净面拭手,神色认真地仿佛在擦拭上等白瓷。
看着所有人只为她一人忙和着,宫徽羽忍不住笑出声,她梦想中的阿宅生活不外如此,不用自己动手便有人侍候,她只需等人服侍,此一幕美好到她作梦都会笑醒。
“小姐,你还有心情笑,要是让夫人瞧见你此时的模样,她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好好的公侯千金弄得像街边的叫化子。”她本来该在定国公府养尊处优,过着仆婢簇拥的好日子,任谁也不敢小觑她,现在却……富春心疼主子,觉得她被定国公亏待了。
“富春,我这叫做苦中作乐,哭是一天,笑是一天,何不开开心心地笑着过每一天。”人生苦短,要懂得及时行乐,没有小说、没有漫画、没有欧巴我爱你的韩剧,她不笑,难道要她哭吗?她还真挤不出眼泪。
方才夏侯祯的难缠差点让宫徽羽脱不了身,她都已经离开了,他竟又追了过来,恰好她眼尖地瞧见隔壁酒楼伙计提了一桶污水出来,灵机一动,佯装体力不支一头撞上去,水泼了她一身,浑身湿得直滴水。
见状的夏侯祯不好再留人,薄唇抿成一直线,眸色深不见底,眼睁睁地看富春大呼小叫地将她扶上马车,憨厚的吴顺一挥马鞭,扬长而去,当时她真想捧腹大笑,虽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谋,不过也算扳回一城,没让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耍着她玩。
“就怕小姐开心过了头,乐极生悲,那位公子看来气度不凡,出身不差,不是好惹的人物,若是他盯上小姐,不怀好意,那可是非常糟糕的事。”富春瞎操心的毛病改不了,未发生的事先放在心里头发愁。
宫徽羽好笑地拍拍她的手。“大不了咱们这段时间不出庄,这阵子赚的银两够我们撑上一段时日了,我们不出门还怕他找上门不成,何况我扮的是小公子,他上哪找人。”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姐的花容月貌堪称人间绝色,若被惦记上了怕也是令人苦恼的麻烦。”在富春眼里,小姐样样都好,连宫里的公主也比不上,是一等一的好。
富春一直像个姐姐般照顾不懂事的宫徽羽,疼她、让她、宠她,除了忠心耿耿外,也是为了报恩。
她嫁人的那年才十六岁,宫夫人就给她一盒首饰以及二十亩的水田,她感念再三的叩恩,也誓言要好好侍奉主子。
谁知好景不长,同一年发生了“那件事”,当时受了莫大委屈的夫人被遣送到陪嫁的庄子,原本服侍的二十几个奴婢、婆子还是夫人力保下才逃过一死。
之后,富春挺着显怀的肚子,不顾婆家人的阻止,一心要陪在小姐、夫人身边,帮她们度过最艰难的时刻。
好在她的丈夫吴顺能体谅,也是个为主的忠仆,加上她三年生两子,而后又生了个爱笑的闺女,婆婆才容忍她家里、庄子两边顾全,未见苛责。
花容月貌?宫徽羽暗笑,是长得还不错,小有美人之姿,但还不到人间绝色。“别想太多了,自己吓自己,咱们安分点就是,别让人钻到空子……哈啾!”
“哎呀!不会是着凉了吧!这锦儿到哪去了,要她提桶热水拖拖拉拉的,真是急死人。”早知道她就自个儿去了。
刚说锦儿,锦儿就提了一桶热水走了进来,身后是端着冒烟姜汤的阿绣,两人小心翼翼的走着。
“热水来了,热水来了,快让开,别让热水烫着了……”锦儿高声喊着。
宫徽羽的屋子里有着还算宽敞的净房,半人高的浴桶散发木头的香气,锦儿先倒冷水再用热水去兑,冷热调和到宜人的水温,洒上自院子里摘的丹桂花瓣,顿时屋内沁人馨香满溢。
“小姐,富春为你宽衣。”富春伸出手就要替她解开单衣的带子。
微微一闪身,宫徽羽扑通一声跳入浴桶里。“富春,我饿了,你先弄点枣泥糕给我止止饥。”
她是懒没错,但让人服侍是一回事,剥得寸缕不着,浑身光溜溜地见人她还做不出来,即使这具身躯不是她原有的也一样。
身体浸在水中,宫徽羽慢条斯理地解头带、单衣、肚兜、亵裤一件件往桶外扔,藉着桂花的遮掩,她曲起双腿,头往桶沿一靠,温热水气包覆周身,她舒服地发出喟声,微闭上黑玉般的水眸。
“小姐,先喝姜汤。”
姜汁的味儿呛鼻,一靠近,两道弯弯的细眉立即一颦。“能不能别喝,我泡泡热水就好了。”
“不行,富春姐交代要整碗喝完。”阿绣十分坚持。
“到底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这么折腾我。”她小小地不满,满口的姜味叫人不舒坦。
虽然口中抱怨连连,宫徽羽也知道她们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因此乖乖的鼻子一捏,十分孩子气地分了好几回才饮尽一碗姜汤,喝完了还吐出丁香小粉舌,表示烫了舌头。
“小姐,这几本天书你要搁哪?”完全不识字的阿绣对书有着崇高的敬意,捧在手上都怕污了书页。
“天书?”昏昏欲睡的宫徽羽有些迷糊,想了许久才明了她所谓的天书是何物。“就搁在枕头底下吧,我睡前再看一会儿,取用顺手。”
“小姐,这会不会太不恭敬,要不要找个玉盒装着,这书太玄妙了,可不能让外人瞧见了。”靠着这几本书他们赚了好多钱,这一定是好东西,要盯紧点,不能被偷儿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