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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又是一个响雷劈下,轰的一声巨响,昏黄的天空骤然一亮。颜玉尔的心跳猛地停住,痛苦地瞪大了双眼。片刻之后,那紧攥着车帘的玉手终于是无力地滑落,她逐渐失去了神采的眸子缓缓地、缓缓地阖上,心跳也慢慢地静止下来。

  这时,大雨猝不及防地倾盆而下,聚拢而来的乌云在空中盘成漩涡状,电网似的闪电隐隐可见,狂风卷着雨幕游走在天地之间,彷佛能将阴云与积雨搅弄在一起,使得天地难分,满目混沌。明明正值晌午,可这时的天色却像是没有丝毫月光的浓稠黑夜,闪电不时划过,将在官道上艰难行进的车队映得隐隐现现,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第1章(2)

  这时,忽然有一道闪电蜿蜒而下,直直劈向车顶。车帘瞬间被掀起,在狂风中簌簌抖动。同一瞬间,车前的高健骏马倏地受惊,高扬了前蹄尖利地嘶鸣了起来。

  纷纷上前制伏惊马的男人们并未发觉身后的红帷马车就像是飘荡在洪流之上的孤灯,骤然亮起,又在下一刻倏地覆灭。高高扬起的车帘也帘幕般垂下,可就在红帘即将遮过少女尸身的时候,已经断气的颜玉尔忽然睁开了眼睛,霎时间彷佛一切都陷入了死寂,风雨骤停、狂风暂歇。

  唯有马车里不知何时出现的细小光圈在起起伏伏,美丽的光圈在她的周身轻绕,最终化作点点晶光落入眼底,点亮了她无神空洞的眼眸。

  “哈……”颜玉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片刻后又徐徐地阖上眼。

  下一瞬,车帘飘然而落。

  盘旋而上的楼梯一如既往的安静伫立。

  忽然一颗玉润珠圆的珍珠从云厅里滚出来,沿着节节铺陈的红毯悄无声息地滚跳下去,最终猛地撞上男人的墨色皮靴,轻巧地往后一弹,原本大步流星的顾胜不由得拧眉停下来。

  紧追着珍珠跑出来的奴仆一见那停在楼梯半截的伟岸男人,立刻退到一侧跪好,“雄爷。”听得出他在努力地保持镇静。

  上楼、除饰、宽衣、喝茶、净脸,每一天这些步骤都会按部就班地进行,顾胜的坏脾气使得他不允许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有所纰漏。而这颗珍珠使得刻板的流程在上楼这里就卡了壳。

  他抬脚踩住那颗珍珠,异常魁伟的身材令空间变得狭小起来,一股难以说明的压迫感弥漫在几人之间。

  片刻之后,他踩过珍珠继续上楼,而那颗珍珠此刻已经深深陷嵌在艳红地毯里。

  “出了什么事?”他府中的仆役向来训练有素,若有差池那多半是有事发生。

  “回雄爷,夫人出事了。”

  踏进云厅的脚步稍顿,却并未停止,“夫人?”

  奴仆们依旧井然有序地凑上来帮他卸载缀饰,并没有被刚才所发生的事影响。

  “雄爷,您忘了?今日是新夫人入府的日子。”宋喻解释道。

  顾胜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五天之期的最后一天,半个时辰前他才接到消息,说接亲队伍已经在傍晚入了城。因为讨厌繁复的仪式与虚伪的寒暄,已经省去三媒六聘的顾胜直接把婚礼也省略,只当今日便是新婚之夜。

  刚来就出事,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出了什么事?”

  “新夫人她……好像是没气了。”

  大脚倏地停下来,正帮他解腰际香囊的仆人吓得咕咚一声跪下。

  顾胜壮躯半转,先是将眼前跪着的障碍物一脚踹开,目光凌厉地划开,还未扫过去,方才说话的那个人就已经跪下来,后背的衣料湿了大片,当那低沉到凶狠的嗓音飘过头顶时,一直竭力压制的恐惧终于是忍不住涌了出来。

  “什么叫没气了?”

  “雄爷息怒、雄爷息怒……奴才、奴才……”

  “人在哪里?”

  “偏房。”

  顾胜咬牙大步朝偏间走去。

  此时,顾胜刚刚过门的新娘子,众人口中的病西施、美煞星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明亮的烛火下,女人的肌肤白皙精致得宛若上好的白瓷,浅淡纤细的眉、秀挺圆润的鼻、丰泽嫣红的唇,明明是算不上拔尖的五官,可是衬在那恍惚人眼的雪白肌肤上,却像是飘落在白雪上的一点红梅,更显得红的越红、白的越白。

  她身上湿透的嫁衣依旧艳红如血,领口间镶绣着一圈圆润饱满的东珠,中间正好少了一颗。

  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汹汹的怒火淹没,顾胜对着精致的雕花大床狠狠地踹去。

  咯噔!厚实的大床重重一颠。

  发生了什么事?秀眉徐缓地皱起,单薄眼皮下的眸珠也开始小幅度地滚动起来。

  顾胜却在这时霍地转身,“该死!”

  咆哮如同平地惊雷般在近处炸开。好吵,她试图睁开眼,可自黑暗中不断逼来的晕眩感令她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那声咆哮令满屋子的奴才跪了一地。

  哎,那难怪雄爷发火,毕竟是没过门的媳妇,就这么死了难免会痛心。宋喻怕归怕,但心头更多的却是惋惜,再加上是从小服侍着他长大的,所以胆子也大了些,忍不住走上前小声地安抚,“雄爷,还请您节哀,这……”

  “他妈的,这次亏大了!”

  “啊?”宋喻一愣。

  冷冽的目光猛地扫来,“你送了多少聘礼过去?”

  “大概、大概有……”

  “不管有多少,都要回来。”

  宋喻又一次被自己的主子刷新了三观。前几日明明是他自己大手一挥,拨了十来箱金银去作嫁妆的,现在却又变卦。哎,这就是标准的顾式风格了,高兴时可以一掷千金,不高兴时拔他一根头发丝都心疼。其实又有什么区别,颜小姐身体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娶一个快死的人和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不就是个早晚问题吗。

  “雄爷,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难道要我花这么多钱娶一个死人吗?”亏本的买卖,顾胜是绝对不会做的。

  他看了眼床上又没了动静的女人,黑眸半眯,粗狂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惋惜。挺美的一个女人,只可惜是个不中用的病秧子,竟就这样死了,这下可好,老太太又有话说了。思至此,顾胜心头更怒,大步走到对面的圈椅前,重重往下一坐,壮硕的身躯生生挤入,圈椅顿时发出哀号。

  “负责接亲的那几个人呢?”

  “都在外面候着。”在听说新夫人出事的时候,宋喻就已经把人都叫了过来。

  “让他们滚进来。”

  几个男人听话地滚了进来。

  宽厚的大掌抢在他开口前猛地朝桌上一拍,骇得座下的男人均是一抖。

  “为什么抬了一个死人回来?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跪在最前面的男人战战兢兢地将接亲路上遇到暴风雨,回府后发现颜玉尔昏厥在马车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顾胜面无表情地听完,而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宋喻立刻着人将那几个人带了下去,而后才问:“雄爷,您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都轰到肉厂去杀猪。”

  “是。”宋喻朝榻上扫了眼,“那……新夫人呢?”

  “抬走,把嫁衣给我扒下来。”这身嫁衣是请镇上最好的绣娘连日赶出来的,且不说那昂贵的衣料,单说那镶绣在领口的东珠就价值连城,这么好的衣服他才舍不得让它入土。

  宋喻领命退下,刚走开几步却又被他叫住,“等等。”顾胜拧眉揉了揉下巴,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沉默了。

  “雄爷?”

  顾胜揉着下唇望向对面,厚重宽大的床榻之上,颜玉尔单薄得好像要消失在床被里。其实这个女人也是挺可怜的,体弱多病、名声不好,在家又不受重视,好不容易嫁了人却死在接亲的路上,真是一点福气都没有。

  其实嫁进顾家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顾胜明白自己对她也无半点真心,只是为了和老夫人呕气。莫名其妙的,有那么一丢丢的罪恶感在心中滋长,薄命如她,竟让顾胜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筹备一个葬礼需要多长时间?”

  宋喻这回学乖了,立刻道:“五天!”

  “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弄得低调点,但别寒酸,知道吗?”

  “奴才明白。”哎,雄爷虽然凶了点、挑剔了点、任性了点、抠门了点,不过还是挺善良的。

  顾胜收回目光,向来暴戾的神色变得有些肃穆,“那嫁衣……洗干净了之后再给她换上吧。”这女人一生凄凉,他就当做好事,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和陪葬吧。

  “是。雄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还有……”

  还有?宋喻简直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雄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

  “先去备饭,爷要饿死了。”

  少得可怜的愧疚感消失殆尽,饥饿所致的焦躁再一次充斥着他狂野的眉梢眼角。

  “是。”宋喻顶着一滴冷汗,轻手轻脚地退下。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声清脆响亮的喷嚏声骤然响起,跪在床边的奴仆被吓了一跳,朝声源望去之后更是吓得大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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