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医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怀特先生看来欲言又止,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似的。
南诺言看着他们。“有话直说。”
“我先生是想问你,我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还能不能做爱?”怀特太太羞红着脸问道。
南诺言亲切地笑了笑,然后在纸上用笔画了一些性交姿势。“基本上仍可以维持性生活,不过要小心,可以试试这些体位。到预产期最后一个月时最好停止一切性生活,比较安全。”
怀特夫妇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笑着离去。
这就是他的工作,好像例行公事,没有所谓的尴尬,所有敏感的字眼在他说来都很自然,因为他早已将他的工作以健康的眼光看待。
他看了看手表,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翻了翻病历,怀特太太是他今日看诊的最后一位病人,他可以下班了。
开着保时捷,听着莫扎特的音乐,想到家里有着心爱的女人等着他,人生至此再也没什么可求的了。而且,他认为他的小妻子很可能怀孕了,她的生理期一向准确,但是这个月……
不知道她自己是否知晓?
艾德上街给鸟儿买鸟食,差不多一个月有一次这样的活动,辛晏然总是笑他满脑子的鸟子鸟孙。
鸟食店距离他的鸟园只有一小段路,散散步,不一会儿就到了。他背着帆布袋,手插入裤袋,吹着乡村小调,愉快地走着。
一只知更鸟突然冲向他,然后掉落在他的脚前,鸟儿的举动恰巧同时惊吓到与艾德一前一后走着的路依莲。
艾德蹲下来,探探鸟儿的心跳。“死了。”
路依莲轻抚胸口,不明所以地问:“一只鸟竟然在我们眼前自杀,为什么?”
“不知道,我得带回去解剖后才知道。”艾德由背包里拿出装鸟食的小袋子,倒出袋装鸟食,然后将知更鸟的尸体放如空出的袋内。
“告诉我解剖后的结果。”路依莲皱着眉头。
突然,另外一只知更鸟朝他们站立的矮墙快速冲去,不用说,可怜的鸟儿当场死亡。
路依莲见状尖叫出声。
艾德奔了过去,将第二只知更鸟收拾进背包里。
“怎么会这样?”路依莲不相信鸟类也会自杀,而且是一连两只。“不会有第三只吧!”
“应该不会。第一只死亡的是只母鸟,第二只死亡的是只公鸟,它们可能是殉情。”艾德正色地道。
“殉情?”她觉得匪夷所思。
“有没有兴趣知道答案?我的鸟园就在前面。”
路依莲点点头,随艾德进入他的鸟园。
半个钟头后,艾德替鸟儿完成解剖与化验的工作。
“母鸟可能是误食了有毒的食物,它的死亡是必然之死,物种的宿命。”艾德淡淡地说。
“公的呢?为什么也死了?”她好奇地问。
“公的胃内并没有毒性反应,应该是知道母鸟四了,所以殉情而死。”
路依莲震撼极了。“怎么鸟也通人性,也知道要殉情?”
“动物的七情六欲还有许多科学所无法探讨的层级,鸟类里也一定有少数深情的物种,就像你我今日所见。”艾德养鸟数年,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而且还得拟人化的解释动物的行为。
“你是兽医吗?”路依莲好奇地问道,她所认识的人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养这么多鸟的。
“不!我是精神科医师。”
她打量着他,突然叫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父亲疗养院里的医生,艾德。葛里瀚。”
艾德直视路依莲的眼睛。“你是路亨利的女儿路依莲?”
“是的。”提起路家的家世,她的优越感又不禁涌现。
艾德无所谓地耸耸肩。“正巧,阁下引以为傲的事,我一点也不重视,就像我园里的鸟,血统再高贵,也不过只是一只鸟罢了。”
“人不是鸟,你的说法有误。”路依莲不是滋味地道。
“在我眼里,人和禽兽没什么不同。”
“你真没礼貌,将人和禽兽画上等号。”路依莲对他的论调嗤之以鼻。
“根据我的观察,有些人连和禽兽画上等号都不配;当然我指的不只是你所生活的上流阶级。”艾德仔细地清洗解剖台,然后将两只知更鸟的尸体埋在花园里。
“将它们合葬,应该算是帮它们完成了心愿。”
“你和有钱人是不是有仇啊?”她有点受不了他的冷酷。
“还好,因为我的朋友里也有不少善良的有钱人。”艾德把鸟尸放入挖好的土穴里,然后覆上泥土。
“有钱并不是罪恶,如果没有金钱的有效运用,你的鸟园也无法经营下去。”
“我同意你的说法,所以这应该是足以证明我并非如你想像的贫穷,但是有钱不一定要让外人一眼看穿不是吗?”艾德素来听闻路依莲富家千金的架式十足,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你在拐着弯骂人是吗?”她当然知道他话中有话。
“我并没有指名道姓,你别对号入座哦!”
“你——你这个大无赖!”路依莲忍不住怒骂。
说完话后,她像后头有猛兽追赶似的逃离鸟园,艾德望向她的背影哈哈大笑。
“欢迎批评指教。”
白令海与路夫人苟且之事保密工夫到家,连一向心细如发的路亨利也未起怀疑之心。他的年岁大了,体力大不如前,从前同时周旋在三个女人之间也一样生龙活虎,如今光是应付路夫人,他都时感力不从心。依莲的母亲是他第二个妻子,也是最后一个。二十多年前他十分迷恋她,加上她十分主动,所以他的前妻离了婚,但是在十多年前,他便已经后悔。
据说他的前妻自从与他分开后一直住在南极洲,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他们共同生下的子女与他一向不亲密,该是怨恨他的缘故。不过他们都很听他们母亲的话,全留在他身边替他工作。
年老体衰之后,他愈发想念前妻,他知道她并未再嫁,一直一个人独居,平日以写作谋生。而他给她的赡养费,她全数捐给慈善机构。
她不再需要他,而他却需要她。
“老路,在发什么呆?”南诺言在下班途中绕了点路来见老朋友。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了珍尼佛。”路亨利不自在地道。
“这么多年来,很少听你提起她,怎会又想起她?”亨利和前妻的事,他曾听亨利聊起过一、两次。
“当年我提出离婚,她不哭不闹,一句哀求的话也没有,本来我以为她有了别的男人,后来证实她一直是一个人,我才知道我误会了她。”路亨利苦恼地道。
“而现在你后悔了?”
“十多年前我就已经后悔了。”
“你找过她吗?”
“我知道她一个人住在南极洲,我们的孩子们和她一直保持联络,我很想去看她,但又怕她不领情。”
“只要你愿意放下身段,她不会不见你的。只是见了之后呢?你如何收拾现在的婚姻?”南诺言道出重点。
“我这一把年纪了,能有多少年好活?快活最重要,一切顺其自然。走,到我家喝两杯吧!”下了决定之后,路亨利心里踏实多了。
“下次吧!我答应晏然今晚陪她一块儿去看歌剧的。”
“真好!从前我和珍尼佛也常一同去观赏歌剧,后来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充满文艺气息的女人陪我享受人生了,表面上我是胜利者,她是被我抛弃的女人;但事实上我才是个真正的失败者。”哀愁的路亨利又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想改变先况,永远都不嫌迟。”
辛晏然心里不断挣扎着,该以什么方式离开眼前的男人呢?
“下个星期我要去澳洲,你要和我一起去。”南诺言正埋首于最新一期的医学杂志中,悠闲地道。
“我……”她张口欲言又止。
她的迟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眼看她,剑眉微拢。“说啊!”
“我不想去。”她知道相伴旅行对他们而言是头一次,旅程中一定会有许多令人期待的惊喜。但是……
“为什么不想去?”他有些不解,本以为他们的关系已渐入佳境,她却偏偏选在这时候惹他不快。
“我不喜欢旅行。”这是什么鬼籍口!
“不准不去。”他有些恼怒,心里想不透她又怎么了。
“别勉强我。”
“我非勉强你不可。”
辛晏然不语,知道自己敌不过丈夫的霸气,只有妥协让步的份。她只是一个平庸的女人,能有这样的丈夫愿意照应她一生,不知让多少女人欣羡,她的固执只会让自己显得不识好歹。
南诺言其实并不想勉强她,但她总爱和他唱反调,加上他几乎可确定她有孕在身,说什么也不放心让她独自留在巴黎,万一她又不辞而别,他岂不将心碎而死。
辛晏然不想作无谓的反抗了,就算在澳洲,她也能想办法离开他的,或许在异乡,要离开一个人更容易。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他讨厌她用沉默来对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