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伤了脑子的关系,他不可能是邬子杰,不可能不是邬子轩……
伊芙越是在心底大声地否认着,但一张小脸却随着心底的声音越发苍白,因为她居然无法全然说服自己,她为他的话而动摇了。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因为连我都没有答案,唯一能确定的,这身体的确是子轩的,但灵魂是我,邬子杰。”在记忆逐渐回笼的那几天,他自己也曾怀疑是否是伤了脑子的错觉,但当记忆回笼得越是完整,他知道一切不是错觉,诡异的事件真的发生了。
“不可能!”伊芙激动地大喊着,以为这样能笃定心志,但却只是她不想承认她有想过话中的真实性。
她这是在逃避,她自己十分明白,而邬子杰也知道。
事实总是残忍又伤人的,但就算他为了想弥补自己莫名侵占邬子轩身体的错误,而强迫埋藏真心假装爱着伊芙,他们仍是得不到真正的幸福;哪一天她若莫名地知晓真相,发现她的男人不是原来的男人,那才更是伤人。
“我们都了解子轩的为人,他是个责任感十足的男人,他会对怀孕的你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吗?就算是他失忆,相信即便是陌生的两人,他仍是会对你照顾有加,因为他打从心底爱你,但我真的不是他,我无法假装是他。”
他只能不断地感到对不起,只因为无法欺骗。
事情发生后这两个星期,苗书恬让自己很忙、很忙,只要不让她有空闲的时间,她便不会独自回想起令她伤心难受的事。
所以,她让自己每天忙到一回家便累瘫,天天都是一沾床便沉沉睡去,没让自己有时间去想念有他在的美好。
不去想,便不会心痛……
平时在发廊里,她能面对着顾客谈天说笑,能跟着各店里的同事们开会兼教学,能像个没事人继续正常生活工作着,身旁除了几名知心好友知道她正历经生离死别的痛击外,其余的人压根看不出她的异样,该是说……她没有异样。
但少数细心的同事,却发现她似乎要比先前更辛勤地工作了。
“因为我想休长假呀!赚点‘小朋友’,在休假时才有本钱挥霍。”当他人问起相同的问题,她都是这么笑着回答的。
然而,她并没有说谎骗人,她的确是打算放长假,只是时间尚未确切定下罢了。
一个月后,她决定了放自己长假的时间,所以她拨了电话给杰西。
“叔叔,我是恬恬,为何我联络不上伊芙及子轩呢?”她想先过去看看他们,如果准备做足的话,或许她还能鼓起勇气去看看她的男人。
“他们现在在我这里,伊芙因为怀孕的关系,情绪不稳定,所以由我陪着她才能安心。”杰西的声嗓听来十分平稳,就像平时说话般,但话筒另一头的人儿压根看不见他脸上的疲态。
像是瞬间老了几岁般,杰西顶上原本还有部分的黑发,现下全数泛白。
第6章(2)
苗书恬知道怀孕的人情绪起伏不定是很正常的情况,再加土鄂子轩受了伤,她不免担心,下意识地没去怀疑其他。
“那子轩还好吗?他的伤都好了吗?”苗书恬知道他伤到了头,也以为缝了几针便无大碍,但她不知道他曾有短暂失亿的问题,更不知道命运正对所有人开了个可怕的玩笑。
可怕的命运玩笑风暴早已将伊芙及杰西扫得满目疮痍,将一颗颗心伤得千疮百孔,而现在这股风暴即将扫向她。
“他的伤已无大碍,你别担心了。”杰西只能这么回应,在心底不断萦回的复杂情感,他已厘不清是悲还是喜,其中的比重又是多少,更多的是无奈的哀愁。
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失去至亲的痛,建立起可以勇敢走下去的平坦道路,但路途已踏上了,这才惊觉走错了路,还错得十分离谱,瞬间教人完全无所适从。
“叔叔,我想……下个月我会过去一趟。”心底已有了决定,但说出口仍是有些艰涩。
“嗯,记得通知我去接你。”接着苗书恬又说了些关心他身体的话,即将结束通话前,杰西终于忍不住开口。
“恬恬,不论你过上了什么难题,记得别忘了还有我,你随时可以找我,知道吗?”
如果她是个自私一点的孩子,那么她即将面对的不会是情感挣扎的问题,但问题就出在她不是。
而邬子杰现在应该已搭上飞机,正飞往她所居住的城市,他不希望任何人再受到伤害,但偏偏伤害却是无可避免的。
唉……
听见门铃声响起,苗书恬一时之间愣住了。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十一点整,这么晚了谁会上门按钤?
从猫眼看出去,她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那一瞬间她的心脏狂跳着,以为是他回来了,但下一刻理智立即回笼,她马上意识到门外的人是谁。
“子轩,你怎么突然来……”打开大门,话还没问完,苗书恬便被门外的邬子杰紧紧地抱在怀中。
“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抱那么紧,真的。”她已决定去面对了,再多的伤痛总是要想法子抚平的,生活仍是得继续过下去。
雎然她这么说了,但紧紧揽着她的双手却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又加了几分力道。
“子轩,你可以放开我了,我快不能呼吸了。”胸口真的泛疼了,他抱得真紧啊!
闻言,环抱着她的力道减去了大半以上,但他双手却是仍未松开。
他是在颤抖吗?
感受到他颤抖的身躯,苗书恬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邬子杰闷着声说。
他花了好些时间才让伊芙明白他真的不是邬子轩,她虽然嘴上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她眼底表现出的悲伤告诉了他,她其实心底已经明白。
但是,她却执拗嘴硬地否认邬子轩已不在的事实,一直说他是伤了脑子,最后他不得不告诉杰西这离谱的真相。
说服老人家显得简单多了,因为他们是一同生活了长时间的至亲,只要提出一些生活中不为第三人所知的细节,便能证明一切,所以他不得已地将伊芙交由他老人家来照顾。
他无法安抚伊芙受伤的心,但他相信杰西能够用温暖的亲情给予她力量,而他,则是来给另一个人力量的。
他仍未放开她,但背上有只小手却开始轻拍着他。
他知道她是在安抚他,但她才是最需要他人安抚的不是吗?事情发生至今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只因为她拒绝伤心,更拒绝他人的安慰。
失去爱人的强大痛楚,真能如此简单地坚强度过吗?
或许在他人眼底,她确实是个完美坚强的女战士,但他不是别人,他是她最观密的爱人,也是这世上仅存最了解并最爱她的男人。
越是想要孤单一个人,越是努力表现坚强的态度,那便表示她心中那块被伤痛所占据的领地无限宽大,甚至于超出她自己的想象。
他还记得,在他仍是失忆的那时,当所有人都认定他是邬子轩的那一刻,旁人告诉他,说她没有哭,一滴泪也没掉……
听见他的话,苗书恬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先进屋里来吧!”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好地点。
然而,当大手松开她的同时,她这才发现他脚边的行李箱。
看来,他一下飞机就赶到她的住处来了。
她侧过身让邬子杰拉着行李箱先进屋去,待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没望向他,而是旋身直接走入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设计,与客厅之间只有半个身子高的长形餐桌隔着,苗书恬背对着邬子杰说:“我先煮杯咖啡给你。”
其实冰箱里有鲜果汁及牛奶,但他突然的到来让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她伸手按下咖啡机;在咖啡煮好之前,她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整理情绪,不让那张与爱人一模一样的脸孔提醒她失去了什么——即便那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至少她也要掩饰得完美。
这段时间谁也不好受,不是吗?不能再给他人已然沉重的心情增添负担了。
背对着邬子杰煮着咖啡的同时,即使不必依赖肉眼,她也能感受背部强烈的目光,他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她。
当热腾腾的咖啡端到邬子杰眼前时,苗书恬这才开口问道:“既然要来,怎么没先通知我呢?”
难不成有事发生?
不,她不该敏感地胡思乱想,邬子轩一定只是急着想来亲眼看看她过得好,如此而已。
“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谈才可以。”邬子杰一双深邃的眸紧瞅着她,里头有太多太多压抑的情感,他急着想向她倾吐,却也知道急躁反而不能得到好效果,因为没有人比他夏了解她。
灵魂在他人身上就像是一件灵异怪谈一样令人难以置信,但要说服她相信不是难事,他有太多可以要她不得不相信的证据,但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