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开口,泪水却无法遏抑地滑落。
“很痛?”奉在威紧张起来。“太紧了吗?你等我一下,我先帮你松绑。”
“不是。”她阻止他,却还是止不住泪水。
“不然呢?”
“我……”酸涩梗在喉口,让她无法言语。
他那么爱乾净的人,一点点茶渍溅到地板,都可以让他翻脸不认人,而她刚才流了一小摊血,他非但没责怪她,还帮她包扎,裤子上沾着血,还关心她……
“发生什么事了?”见她哭个不停,奉在威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他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安抚正在哭泣的人,尤其是女人。
虽说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她哭成这样,应该是跟她的脚伤没太大的关系吧。垂眼忖着,却闻到一股香味,侧眼探去,他瞧见一碗保丽龙,里头装着面条。
“这是什么?”他问,试着若无其事地转移她的难过。
“……你不知道?”她胡乱抹着不断冒出的泪。
其实这男人真的不是牛郎吧,通常男人见女孩子哭成这样,递个几张面纸算是基本中的基本动作了,而他却只是在看泡面……只能说,他真的很异类、很特别,而且是让人无法讨厌的那种。
“挺香的,闻得我肚子都饿了,现在到底是几点了……”看了眼时间,他瞪大眼。“天啊,已经快八点了?”
“你不知道?”原来他不是故意躲在房里不理她,而是忘了时间。
“我哪会知道?我在房里忙着。”奉在威爬了爬凌乱的发。
宣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光是抓抓发的动作也变得好帅气。而他的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说是颜料,又像是喷漆……
“还有这个吗?我饿了,懒得下厨了。”
她回神,眨了眨眼。“给你吃好了。”她把碗推向他。
“你呢?”饿是真的饿了,但绅士是不可能让淑女饿肚子的。
“我吃不下。”她垂下眼。
“为什么?”
没料到他会追问,宣妍雾气弥漫的美眸又浮上一层水气。“我阿嬷生病了。”
“真的?想回去看她吗?”所以她哭,是因为难过奶奶生病?
“我想,可是阿嬷住乡下,现在回去,明天早上会赶不回来,而且,我也没有钱……阿嬷住院要用钱……”她好没用,根本无法照顾阿嬷,要不是表哥坚持联络她,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阿嬷生病。
奉在威看着她抖着肩,忍着哭声,很压抑地流泪,不由得抓抓眉,揉揉额,伸出去的手停放在半空中又缩回。
来回几次之后,他受不了了。
“走。”他想了下,叹口气地走回房里。
“咦?”她听错了吧?他刚才说什么?
一会,他已经从房里出来,换了套清爽的衣服,头发也整齐地束起,一副标准的雅痞打扮。
“我送你去看你阿嬷。”
“可是……”
“我还会送你回来。”送佛送上西天,他很讲义气的。
“……我没钱。”很羞愧地低喃着。
想嘛知道,她说过她走投无路的嘛。
“放心、放心,都交给我,只要你别再哭了。”奉在威叹了口气。
女人的眼泪,天下无敌。
至少对他而言是如此。
第3章(1)
南北往返,刚好耗掉一整夜,他们回到家门时,天都快亮了。
“你今天要不要请假?”走入屋里,奉在威很自然地朝厨房移动。
宣妍始终没吭声。
还以为她睡着了,他又踅回。“你还好吧?不会又要哭了吧。”老天,他已经尽他所能地协助她了,再哭,就换他哭给她看。
“你不是很缺钱吗?怎么会有钱借我?”这个话题很尴尬,但宣妍觉得还是得问清楚。说实在的,她跟他真的不熟,不知道他的底细,不清楚他的为人,唯一确定的是,他是一个很好拐的绅士。
凌晨左右,他们一到医院,他就拿出提款卡,二话不说地提了一笔钱给她。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缺钱?”他很落魄吗?还是他很穷酸?
“因为你不是欠了那天那个女孩的钱吗?”就是那情境才会让她误以为他是恶质的骗钱小狼犬。
奉在威扬眉想了下。“你是说我妹?”
“你妹?”
“嗯哼,我老妹,没良心的老妹。”不忘诽谤一下奉家筝,他才又晃进厨房,不一会儿倒出两杯香喷喷的咖啡。“过来坐着吧,再站也不会比较高。”
提到老妹,他才想起先前她拜托他的事,大概就是今天了吧。
宣妍从震愕中回神,小跑步到他身旁坐下,接过他亲手煮的咖啡,整颗心被热气薰得好暖好暖,暖得她泪腺又快要松了。
“反正,我现在是因为一点小事在避风头,所以不方便动用自己的帐户,才跟我妹调头寸的。”
“可是,你刚才有领钱欸,你会不会怎样啊?”说到避风头,宣妍很直觉地想到黑道厮杀,很怕他为了要帮她,导致行踪泄漏。
“大不了一顿打。”他哈哈笑着。
放心啦,老妹都说希乃回美国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宣妍不知他在开玩笑,被吓得脸色苍白。“你讲真的还假的?”
他看她一眼。“开玩笑的,你懂不懂幽默?你还真好拐。”原来这波霸小妹妹还挺单纯的嘛。
“你才好拐咧,我哭两泡泪,你就借我钱,要是外头一堆美眉都对你哭,你早晚破产。”
“你以为每个人哭都有用吗?”他可不认为他有博爱到那种地步。
原本,看她满身超没品味的乱凑名牌,实在很懒得理她哭穷,可偏她一掉泪,他就完全没辙,这状况,他比谁都意外。
“那为什么我哭,你就帮我?”话就是问得这么顺畅自然,话落瞬间,她才发现此言颇为尴尬,但不能怪她,谁要他说得那么暧昧,好像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是不大相同的。
奉在威浓扬的眉微挑。“我想,应该是你给我的感觉很像我表妹。”若硬要找个理由,应该是如此吧。
尤其是那一份ㄍㄧㄥ,给他熟悉的亲切感,他向来心疼这样的女孩。
明明很饿,偏要嘴硬,明明很缺,又假装不在意,真的是厚~很勾起他父性的光辉。
“……你有恋妹情结?”
“并没有。”好吗!“我只是说,你给我的感觉很像我表妹,我可没说我喜欢你。”想太多了。
“可是,你的眼神很宠人欸。”如果不是喜欢,那就很罪孽了哦。
宠人宠到那种地步,能不爱上他的,没有吧。
连她都要误以为他有点喜欢她了说……厚,不喜欢人,就别这样看人,很造孽耶。
“是吗?”他很疑惑。“倒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与其说宠,倒不如说他很会照顾人。
想想,从小父母就经商在外,老妹就是教他一手拉拔长大的,为了她,他洗手做羹汤,为了她,他快成了无照密医,然而,如今跟她调个头寸,她就马上要求回报。
而且还是为了男友,为了要和男友约会而推他去参加派对……
唉,他好痛心,好像他这一辈子一直都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每个人都在跟他要恩情,他好悲惨……
见奉在威脸色突地惨澹,宣妍小心翼翼地问:“你很累吗?对不起,害你这么累。”
他回神,瞅她一眼,突地笑了。“是你比较累吧,你待会还要不要上班?如果要的话,我就帮你准备早餐。”
“可以这么麻烦你吗?”还说他不宠人?拜托,她这辈子还没被这么宠过,就是阿嬷也没法子疼她到这种地步。
“有什么麻烦?很快的。”说着,他随即起身,走了两步,回头又问:“你脚还痛吗?”
“不痛。”也许她应该跟他说,她从小痛觉迟钝,脚上被刮出一道伤口,她真的没感觉。
奉在威想了下。“乾脆顺便帮你准备午餐好了,省得你太走动,弄痛了脚。”
宣妍张大眼。
“弄个清爽的芦笋猪排便当,你觉得怎样?”
“……好。”有什么不好的?怎么可能不好!
她要、她要!这么好的男人,她真想要~
***
浑噩上了一天班,宣妍火速赶回家,原本是要告诉奉在威不用准备她的晚餐,岂料他竟难得不在家。
他到底从事什么工作?
像个足不出户的宅男,却又是个一流煮夫,中午为她准备的芦笋猪排便当被乾姊偷袭了两块,她至今还在心痛呢。
他跑去哪了?
空荡荡的家,少了个人,总觉得缺了好多。
叹口气,她发现时间跳跃得太可怕,快快梳洗,准备赴许久前便决定要去的宴会。
听说那是个很有品味的宴会,很多名流云集的地方,不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派对现场,亏她有班败家好友,对此等讯息都非常敏感,立即争相走告,想尽办法,弄到入场帖子。
为了配合时尚,她掏出一件桃红色的运动小背心,为了配合名流,她拿出前阵子的败家首选—— 凡赛斯浪漫风格的纯白蓬蓬公主裙,内搭亮银及膝绑脚裤,配上她最后一次败家弄到手的晚宴包,再套上一个月前限时抢购抢来的细跟三吋绑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