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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梳得光洁的银丝发髻,沉静无波又似洞悉世事的眉眼,平淡徐慢的语调……游石珍一时间估摸不出老人家心思,暗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准备着。

  欸,说到底,他会如此这般乱忙,不就是中了她的招嘛?

  没等他出声,姥姥接着又道:“有些事,是该好好谈谈。”

  “是。”游石珍恭敬应声,心想,来吧来吧,早该将事谈开,说开了总比梗在喉间痛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顶得住!

  “你很好。”老人家嘴角微乎其微一扬。

  嗄?!

  为了应付“大敌当前”而鼓足的气劲绷得整个胸中发疼,滚起的气血闹得游石珍两耳嗡嗡作响,实不确定自己听到什么。

  “容华将你与她之间的事全告诉我了,她说她赶过你,怎么也赶不走,还说你为她寻来天红贝制成药丸,供她服用,而为了救她,一条命险些断送在沙漠里。”略顿,幽深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缓缓扫着他的五官神态——

  “这几日下来,我瞧着挺好。你身体够健壮,是个耐用的,你确实很好,好到今日竟把大福给救了,没过人的体魄和身手实难办到,有你待在容华身边,关于她那个落红不止的病症欲润至大好,想是指日可待。”

  得长辈称赞,还是心爱女子心中极重视的长辈,游石珍一颗心再如何百炼成钢,好听话一入耳,岂有不轻飘飘又痛快之理?

  但……唔……等等!越想越不对劲!

  老人家这几日都遣人里里外外盯着他是吧?

  明明来到家中便是客,他这些天却尽遭聚落里的百姓们使唤,农务、修缮、驯兽、替母马接生等等,做的皆是体力活。

  老人家说瞧着挺好,说他确实很好,这个“好”字怎么听起来皆在赞他的体魄以及耐用的程度……

  噢——

  如醍醐灌顶,脑中蓦地锐光激闪!

  他懂了!

  老人家是拿他当药来看,有他“捐躯”润着自家外孙女儿,体魄强健才能耐用、耐操,这才让他好,是吧是吧?!

  她这人……她、她姥姥的,这样阴他?!

  “是该喝杯茶了。”瓜棚下的人对他扬笑,那抹软意里流露出长辈对小辈的欣悦之情,亦透出认同的意味。

  他终于得到老人家打从心底的认可。

  唔,好吧,算了……

  跟老人家较什么真呢?他敬老尊贤忍到底!

  撇撇嘴咕哝两声,他笔直走至瓜棚下,因身长高大,不少布着细细绒毛的瓜藤和绿叶垂迤在他头上、肩上,被瓜棚藤叶切割过的雨后天光将男性面庞照出明暗,眉宇间是再认真不过的神气。

  他端起竹桌上那杯香茶,双膝落地,奉向端坐在前的老人。

  “姥姥,喝茶。”

  “好。”老人家应了声,从他手中接下茶杯。

  徐徐喝过两口后,姥姥将放在另一张藤椅上的方形包袱取了来,递给游石珍。

  “该给你一些见面礼。”

  打开包袱一看,是成套崭新的男子衣裤,从内襦、外衫到腰带和布袜,配色虽朴素但布料皆讲究,连靴子都是簇新黑缎靴,靴底纳得既软又坚固,瞧得出手艺绝佳……游石珍受宠若惊。

  成套量身订作般的衣物和合尺寸的靴子不可能一夕之间全备妥。

  老人家定然在他们抵达“浣清小筑”那天起就请人准备,应是目测又或者问了穆大少他的身长和尺寸,唔,也许还偷偷取他替换下来的旧衣去比量也说不定。原来老人家头一眼就挺欣赏他呀。

  他恭敬拜领,咧嘴笑开,不禁问——

  “姥姥为何今日才给我见面礼?”深一层问法是,为何今日终于找他摊牌,而不继续阴他、刁难他?

  “因为你救了一头种猪。”

  “……”

  第3章(1)

  大福。真福宝也。

  游石珍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他会因为救了一头种猪而获得老人家青睐。

  换上姥姥给他的成套见面礼之后,老人家告诉他,已在离平野聚落不远的溪泾那儿安排了船只,有人在船上相候。

  这“有人”指的是何人,姥姥未点破,他心里却再清楚不过。

  飞身赶至时,雨后的溪泾上升起淡青色的雾,近物与远景皆在蒙蒙水气中,天与溪仿佛因雾相连,泊在水畔的一艘长长乌篷船便如天上云,随风与水引荡。游石珍一跃上船,略矮身穿过乌篷子,在船头处寻到某人。

  那人惯然的一袭淡青夏衫,罩着素色薄袍,她慵懒斜坐,一手手肘搁在船舷上,曲起的前臂支着脑袋瓜,另一只手托着小坛子轻晃啊晃,晃出阵阵酒香。

  她像喝醉了,俊俏面庞染红,正歪着头瞧他,而戴着碧玉冠的一束长发自然垂坠,发尾落入水中,青丝在水面上柔软浮荡。

  他蹲下,探掌捞起她的湿发。“穆大少,听说你在等我?”

  穆容华低应一声。“大雨初歇,赏景正好,便来这儿相候了。”

  “很好。”他点点头,粗掌抚过她微烫的颊,跟着取走那小坛子酒,仰首灌了几口便喝尽。随即,他将空坛子以巧劲击向岸边矮桩,缚在桩上的船绳立时松解,乌篷船随水流慢慢漂离。

  穆容华微惑地扬起秀眉,不懂他怎么出船了。

  他双目眯得细细,嘴角翘起的弧度有种“哼哼,对不起哥哥我,想善了可没这般容易”的神气。

  “总得把你带远了,才能好好泄我心头之怨啊。”他道。

  撂下话也撂下她,游家珍二爷陡地一个虎跃,抓起甲板上一根长桨,奋力一划便把乌篷船送出好远好远……

  抵达“浣清小筑”的那一日,沐浴后,午后日阳从半卷的竹帘底下迤逦而进,她卷在长榻上晾干湿润发丝,老人家走了来,慈爱地摸摸她的额面。

  “你眉心已开。”

  女子眉间穴汇太阴。

  以眉心窥女阴,眉心既开,那股间的女阴自然已破了处。

  姥嫂突如其来的话令她脸红心跳。

  老人家问:“所以是你带回来的那个男的?”

  姥姥没把话问白了,但她明白老人家所问何事,遂颔首应声。

  “是他。”顿了顿,她略迟疑问:“……今儿个一见,妹姥不喜他吗?”

  岁月刻画过的手抚过她的额、她的颊,最后抚上她犹带水气的青丝。

  老人家看尽沧海桑田的眉眸染开愉悦颜色,流露着轻松写意——

  “怎会不喜?长手长腿,虎背劲腰,男人观鼻可窥元阳,他鼻挺有肉,瞧起来就是个堪用的,看来他也确实好用啊,把你滋润得这样美妙不是吗?”

  望着自家男人长桨一荡就是丈外远的划船身影,穆容华记起几日前与姥姥的一小番谈话。

  姥姥中意她所中意的,那当真好,只不过这些天是有些委屈到他。

  姥姥有意刁难,她虽厚着脸皮努力求情,被说女生外向也认了,仍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人家没玩弄出一个结果,绝不肯鸣金收兵。

  今日两人终于又能独处了……她仍懒洋洋支着头,另一手在船舷上轻轻敲打,嘴角愉悦勾起。

  半个时辰后——

  乌篷舟跟着流过平野聚落的那道清溪之水汇流到大河,四周顿时开阔,河面平滑若镜,像摆脱世俗一切了,而尾随不散的仅有那迷蒙青雾。

  游石珍再次面对穆容华时,她坐姿依然潇洒,十足的大少气派,如身在烟花场中,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样儿,就等姑娘家自个儿来投怀送抱似。

  坐态像男人,五官却隐约透媚,瞧着他时,眼神欲勾人。

  流氓!

  游石珍心里暗骂一声,明明要冲她好好骂两句,骂她毫无道义,骂她将他丢进“狼窝”就头也不回跑掉……然此时被她似有若无一勾,心发痒,怒火大灭。

  不过……哼哼,另一种火气则热烈腾烧了!

  他不发一语走近,探手捞起浑身泛酒香又软若无骨的人儿,微蹙浓眉问:“你真喝醉了?”

  “没……”穆容华软绵绵靠过去,青丝摇晃。“我备了几坛酒和一盒吃食,等你时才喝掉一小坛,才没醉。”

  游石珍不知,其实怀里女子之所以发软的始作俑者是他。

  他一贴近,看到他、被他的气息包裹、落进他强而有力的臂弯里,既已动情动心、两情相悦,她举手投足再如何潇洒自若,内心那属于女儿家的柔软情怀便自然而生,抑都没法儿抑。

  游石珍磨磨牙,试图耍狠道:“没醉,那很好,即便真醉了,那也不妨事。反正哥哥我等会儿要干的事,你躺平受着,不需耗你半分力。”

  真恼她恼成这般?

  穆容华暗叹了声,人已被抱进乌篷内,她被放落,温热精壮的身躯随即压上。

  幸得她事前在乌篷里放了两层软垫,要不身背可要磕疼。

  “前后两张细竹帘子都没打下,有其他船只经过怎么办?”她摸着他的脸,嗓声幽柔,阵光如星。

  “没有船。”忿忿喷出一句。

  穆容华记起之前马车大剌剌停在土道上那一回,他亦是答得斩钉截铁,接着就……这样又那样的。微皱了皱鼻子,她身肤泛热,笑意一直逸出芳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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