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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趣的是,兄妹两人验出的都是女性DNA,不知道是不是送错检体。”周师颐抹把脸,呵口气。

  “不过好消息是,那瓶药和三名死者胃部残留的药物反应是一样的,所以……”他起身,道:“我回去开搜索票,你带队去户籍地搜看看。”

  他看着章孟藜,下命令:“马上发函相关医院调阅病历。”

  第11章(1)

  监识科先是怀疑DNA检验过程误植资料,重新采集温家兄妹的血液;周师颐则对兄妹DNA相同一事做了调查,证实一人存在两组DNA是可能的。

  另一方面,调阅出来的相关病历证实温雅琦确实有长期服用镇定剂的习惯,每两个月固定到台北一家医学中心回诊取药,也查出确实曾整型。

  同时间,警方在温家老家找到了李、吴两人座车,车上有两人鞋子、衣物。检警打算再次传唤两人,温雅琦却在这时走进警局,表明投案自首。周师颐讯问时,听完温雅琦的认罪自白后,侦查庭内有近五分钟的沉默。

  “那么……”他开口,鼻腔却一热,他不说话了。稍长的静默后,他抹了抹脸,道:“接下来,有些问题必须问你。温雅琦这个名字之前,你叫温仲莹?”

  “是。”

  “尸体都暴露在易被发现的地方,还留下手机证件,为什么这么做?”

  温雅琦笑了笑,“要让所有人见到他们的死样和惨状,要让人对他们指指

  点点。像他们这种禽兽不如的人,曝尸荒野只是刚刚好。”

  “你在三名被害者身上留下你的体液,是为了模糊侦办方向?”

  “不是。”温雅琦静了一下,说:“当年他们在我头发上、脸上和身体上留下那些恶心的液体,我只是想让他们体验一下当年他们对我做过的事。”

  “这么大胆留下体液,就不担心警方查出你身分?”

  “担心?”温雅琦自嘲地笑。“像我这种身分证资料登记为女性的人,警方会怀疑那是我的精/液吗?你们不都是一直朝凶手是男性的方向侦办?”

  周师颐接着问:“李、吴两人座车放在你老家,你原先打算怎么处理?”

  “放老家是因为不想被你们找到他们的车子,怕找到我没清理到的证据。一开始打算火烧车,但我杀李伟生那几天常下雨,怕车子烧不完全,才决定暂放老家。我知道放在那里不是办法,就算没被你们找到,也可能被我哥发现,我有计画开到南部扔弃,只是还没开始动作,你们就先找来了。”

  “许朝翔的座车你扔在郊区,他手臂上比另两个死者多了刀伤,这是为了故布疑阵,让警方以为是不同凶手?”

  “不是,我没那样想过。我知道自己身上的DNA和一般人不一样,就算我留下体液、被你们找到头发,那都不能定我的罪,因为就算查到我身上来,你们不大可能用体液验DNA,应该是用口腔黏膜。我口腔黏膜的DNA,和我毛发、体液的不同,所以我一直很笃定我不会有罪,又何必故布疑阵?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也验了我哥的DNA,才让你们发现我有两组DNA。至于刀伤,那是他在我下手时突然反抗。我不知道是不是下的药量不够,我划下第一刀时,他一把抓住我头发,他力气大,我挣脱不开,才往他手臂砍了一刀。”

  “车子呢?”

  “老家一楼没空间再放下他的车,我打算在警方找到他座车的地方放火烧了。要动手时,刚好有人经过,我才作罢。警方找到的那个有我哥指纹的打火机,是我出门前随手从我哥桌上拿的,我打算点火用,没想到会掉在许朝翔车上。”

  “你把他生殖器塞在他口中,和前两起作案方式不同,也是来不及处理?”

  “我故意的!”温雅琦忽抓住栏杆,激动地说:“那三个人之中,他一向是老大。当年他们欺负我时,也是下命令的那一个,所以我要以这种方式羞辱他!”

  “被你割下带走的生殖器和奶头呢?真喂狗了?”

  “我刚刚说起犯案经过时不就说了?你不相信吗?”她忽然笑得诡异。

  “有一次,你跟你旁边的妹妹去我们店里用餐,你旁边那位可爱的妹妹不是问

  起我手中那盒肉块?”

  章孟藜一凛,看向应讯处。“你、你是说……”

  温雅埼哈哈笑,样子有些疯狂,“是呀。”

  所以她那晚看到的都是……章孟藜头皮发凉,但细细一想,台下这名女子,若非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又怎会下手如此之狠?

  “你把店开在法院后面,不怕被吕彦峰认出来?”

  “他跟我哥知道有对方存在,但不曾见过面。当初我哥和房东签约租下房子,我才知道店要开在那里,我只能见机行事。何况,蔚房有监视系统,我时不时会看一下,就算吕彦峰上门消费,我可以不出来外场。”

  “头发呢?许朝翔死后,你换了发型和发色。”

  她笑一下。“其实我也会怕。虽然认为从DNA绝对查不到我这来,但心里还是会担心从头发被你们发现什么,所以换了发型。”

  周师颐点头,问:“杀人罪最重可处死刑,你既然认罪,可有悔意?”

  “悔意?”她微抬下巴,看着法台上的周师颐,毫无后悔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后悔?既然你们这些检察官和警察只会靠权势来湮灭真相、只会吃案、只会官官相护,我为什么不能替自己讨回公道?”

  “你觉得你得到你要的公道了吗?”他问话的口气有些沉。

  温雅琦被问住,垂了颈项,半晌时间,她抬首时,已是泪流满面。

  “没有。检座,你告诉我,公道在哪里?我知道我是杀人犯,我该被处死刑才能还死者公道,但从事发至今,我、我家人心里上承受的,只是讨公道这么简单而已吗?”

  “所以,你后悔了吗?”他看着她,盼她说后悔,哪怕是嘴上说说也好,至少他起诉时,能向地院表达她已后悔,或许有机会争取较轻的刑责。

  她只摇摇头,泪未歇,哽声应话:“杀了他们,我没有后悔。”

  他静了一瞬,才道:“那么,等等请你看一下笔录,若无疑——”

  “检座!”温雅琦忽喊了他。

  “请说。”

  “刘治方检察官,您认识吗?”见法台上的男人点头,她露齿笑,“真的?那我能不能请您帮我转达几句话?”

  他想了想,道:“你说说看。”

  “我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我,记不记得他当年办过我的案子。他被调得突然,我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对他说。如果检座有机会遇上他,请告诉他,我很感激他当年对我案子的认真和积极。”

  “可以帮你转达。”下一秒,法警上前为她上戒具,押下她。

  一个月后,地检署侦结起诉温雅琦,考量她有忧郁和躁郁病史,最后求处十年有期徒刑;另,当年的性侵案已重启调查,目前正陆续传讯相关人等;至于张金安涉嫌收贿关说一案,已遭移送检评会审议。

  “其实这社会还是很温暖的。”坐在沙发上,章孟藜盯着笔电萤幕,那是破案的相关报导。

  “怎么说?”周师颐翻着书,未看她。

  “网友啊。新闻报导了昨天召开破案记者会的内容,底下一堆网友痛骂那三个人死得好,虽然也有网友说杀人就是该偿命,觉得判十年太轻了,但大部分的网友还是希望法官能判轻一点;他们说温雅琦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如果当时能给她一个公道,别吃案,也许那三个就不至于被她杀害。”看至此,她关了网页。

  她侧首看他,说:“好难理解那些觉得十年刑期太轻的民众在想什么。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他们没想过是当年我们的法律没有保护温雅琦,那么凭什么现在要她承担法律给她的重罪?还有,现在想起检察长骂你的声音还有那张生气的嘴脸就觉得恶心;当年如果不是他让案子办不下去,怎么会有后来这些?他自己学法律的,却还知法犯法。”

  相较于她的义愤填膺,周师颐显得淡定,他微一扯唇,嘲弄的口吻:“台湾司法时常这样,遇上政治就变得没有担当能力。”

  “我突然很崇拜刘检。”章孟藜眨着圆眼。

  “因为他是当年原先承办检察官?”

  她笑一下。“对啊,好意外。原本以为他很懒、以为他喜爱乱骂人,尤其动不动就开口怀疑谁谁跟主任检察官还是跟检察长关系好,真的让我反感;但现在细想起来,才发现他可能是因为当年的事才对这环境不满。”

  他只低应一声。能理解刘检的心态,换作是他,未必还能在这条路上坚持。

  一个青春年华的漂亮女孩,正是人生最精华时,却因为一本无意间被翻阅的日记本而惨遭三名同校男学生轮流性侵,人生至此变调。事发后不懂得保留证据,又受胁迫怕家人遇险而不敢声张,错失了第一时间采证的机会,身上没有任何男性留下的体液、毛发等迹证,说破嘴也无人相信她的遭遇。甚至在有政治背景的犯嫌家属的施压下,警方不断劝说和解,偏当年性侵罪仍属告诉乃论,检察官不会主动侦办,即便温家后来提告了,原承办的刘治方却被调离原单位,换来犯嫌家属熟识的张金安接手,后者之后还一路直升检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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