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驯面无表情,浓眉动也没动一下,阴冷的视线里,跳跃着一个爽朗又充满活力的身影。
她不适合穿铁灰色,比较适合向日葵菊或夕阳色的衣服……下一秒,他猛然惊觉自己脑子里快速闪过的念头,不禁微微皱眉。
她适合穿什么衣服关他什么事?他只要知道她是陈续庆的女儿就够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低下头看向小女孩,询问她妈妈的手机号码,并让小女孩用自己的手机打给妈妈。
待小女孩的母亲赶来时,警方也刚好抵达现场,警方在了解状况后,请他们有时间至警局做笔录,三方人马便各自离去。
第1章(2)
向天驯坐上停在路边等待的跑车,脸色阴沉的吩咐道:“何叔,进公司。”
“是,少爷。”何叔徐徐发动车子,透过后照镜看了一眼少爷。“少爷,刚刚那位小姐人好像不错,挺热心的,现在这个社会喔,这样的人不多了,幸亏我们刚好把车停在这里等红灯,少爷也眼尖,刚好能下车帮忙处理,不然那小女孩还不知道会被带去哪里咧。”
听见何叔一口一个好,向天驯的表情更难看,他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何叔,上次我交代的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五千台笔电都送到台湾偏远地区学校了。”
“网路架设?”
“正在跟几家公司接洽,目前预估费用大约是几千万。”
“嗯,这件事要快,多少钱不是问题。”
“少爷,您为什么会想要做这件事?”
“知识,是扭转命运的关键。”向天驯的黑眸深处闪过一抹冰冷光芒,随后轻轻闭上双眼,让思绪陷入痛苦的回忆里。
父亲生意失败上吊自杀后,昔日亲朋好友尽数消失无踪,只有赵世伯雪中送炭,安排他们母子到美国求学休养、另谋发展。
一个五岁的孩子,亲眼目睹父亲上吊的画面,看着在半空中摆动的双脚,耳边传来母亲痛苦的尖号,他小小的世界瞬间崩塌。
从那件事之后,母亲时常感到虚弱、精神不济,幸亏他在美国求学时,隔壁家的阿姨跟母亲很合得来,两人也都来自台湾,阿姨常常抽空过来照顾母亲,他很感谢那位阿姨。
这次幸亏有阿姨陪伴着仍待在美国的母亲,他才能放心回到台湾,进行他的复仇计划。
在他七岁那年,了解父亲死亡的原因是因为生意失败、因为没钱,从此他人生只有一个目标—— 成为世界富豪。
随着年岁、经历渐长,他终于查出当初令父亲痛不欲生的主要原因,父亲的公司被人恶意并购,而凶手就是陈续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负责,不管透过哪一种方式,该还的,总是要还。
报应,不是名词,而是动词。
向天驯四平八稳地坐在总裁办公室内的大位上,眼前站着公司内部八名高阶主管,正在迅速有条理地报告方才所听来的提案内容。
主管们依照吩咐,先从三十几家广告公司中选出五家,再由向天驯进行最后的裁夺。
直到听到最后一家尔文广告公司提案人的名字,向天驯才稍微有了点反应,他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阴冷笑意。
陈偲彤……他还没主动出击,老天爷就迫不及待把人送到他面前?先是在公司附近巧遇,现在她干脆跑来公司提案,这只自投罗网的小白兔,他已经可以预见她的下场了。
主管们在他面前争论起来,一半支持她的广告理念跟公司宗旨最贴近,一半质疑对方的执行能力,原因是她今天提案时迟到了,提案顺位被延到最后一位,提案时间也因为扣除众人等待的时间,少了十分钟。
向天驯放任眼前的高阶主管为她争辩,迅速整理思绪,在主管们情绪渐渐高涨时,才沉稳扬嗓,“别的广告公司提案时间有多少?”
听见总裁沉沉发声,所有人很自然立刻噤声,他天生的领袖气息像只无形的手,不用特别费心思,便能轻易掌控场面。
“二十分钟。”其中一名高阶主管戒慎恐惧地小心回答。
“尔文呢?”
“十分钟。”
“反对她的原因是什么?”向天驯锐眼徐徐横扫众人一圈。
平均年龄大他十五岁以上的高阶主管们,个个面面相觑。
最后是由刚才反对最用力的业务经里跳出来说话,“报告总裁,她迟到了,代表她对这个案子不够重视,如果她够重视这个案子,却还迟到,只更加说明一件事—— 她的执行能力有问题。”
“这个陈偲彤只花一半的时间,就说服你们之中一半的人,代表她的提案够优秀,不过,迟到的确是个问题。”向天驯按下内线电话,吩咐秦特助,“秦特助,请尔文的陈偲彤小姐进来。”
两分钟后,偲彤被秦特助带进总裁办公室里。
甫进门,立刻惊见眼前黑压压一片,巨石般的压力压上她纤细肩膀!
这股气势好可怕……
八名高阶主管个个西装笔挺,刚才提案时,他们坐着,她站着,没什么感觉,现在大家一起站着,虽然她脚踩两寸高跟鞋,给自己增加了一点点底气,可是她跟他们毕竟不同。
这些人说不定是平常常指着属下鼻子骂的高阶主管,而她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天马行空地做广告案发想?
她跟在秦特助身后,慢慢往前移动,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八大巨石往两旁敞开,场面虽没摩西过红海那么惊心动魄,但具体情况差不多就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她的心理压力在本质上跟他们有很大的差别,他们是顺利逃脱,而她却有正要跟巨石中的巨石正面相迎的紧张感。
秦特助在她身前引导,隐约中,她只看到一抹高大身影,坐在自己正前方的位子,气势压人,至少八大石头们都一脸戒慎恐惧,令她不自觉也跟着战战兢兢起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突然,秦特助转过身,朝她微微点首后,便退了出去。
偲彤暗自深吸口气,鼓足全身勇气,抬眼,看向眼前坐在大位上的男人,这一瞧,她赫然瞪大双眼,狠狠倒抽口气。
怎么是他
她的脑袋飞快回顾几个小时前的情况,她应该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或是说话态度太过随便吧?
就在这节骨眼上,她猛然想起自己的手机里还有一张他跟小女孩的照片,一颗心瞬间凉透……
向天驯气度从容,坐在椅子上,欣赏她脸上闪过惊愕、抗拒、反省,直到最后露出一脸大事坏了的懊悔表情,他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两度,看来她大概想起自己曾经对他做了什么,只是她太小看他了。
她对他有防备,是为了确保小女孩的安全,他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她还算有点脑子。
“陈小姐,你让我们公司的高阶主管们很是头痛啊!”向天驯深不可测地盯着她,语调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在嘲讽。
“是不是企划案有什么问题?讨论过后,我可以再做修改,力求达到彼此都接受的品质。”偲彤听不出他究竟是褒还是贬,困难吞咽一下后,努力堆起满脸笑容。
他冷冷看着她,浓眉微蹙。
不想笑就别笑,何苦勉强自己?他很怀疑,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她,要怎么在商场上跟人竞争?
“陈小姐,听说你迟到了。”向天驯沉声发问。
“是。”偲彤很快回答,却不想再继续解释,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有时候在商场上说出真正原因,反而会得到反效果。
但向天驯另有想法,他静静端详着她,淡淡地问:“原因?”
她看着他,心头一缩,却仍然不肯松口,只是避重就轻地回道:“个人突发因素。”
“陈小姐,如果你够重视这次的提案,就不该因为突发因素而迟到。”向天驯冷着脸,语气转硬。
“报告向总裁,我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这个案子,我很重视这次的提案,可是来贵公司的途中,我遇到了当下不得不做的事,因为我的冷漠,很有可能会造成另外一个人或是一个家庭的悲剧。”偲彤看着他,脸上有丝疑惑,但没有直接问出口。
当时他也在现场,可是现在他却表现得完全不知情,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案子,总有人抢破头去做,可是和母亲走散又差点被坏人抱走的小女孩,才是最迫切需要帮助的人,她绝对不会认为一个案子比一个小女孩的一生还要重要,这不是她的价值观,利益是很重要没错,但建立在冷血之上的利益,对她而言,毫无价值可言。
因为我的冷漠,很有可能会造成另外一个人或是一个家庭的悲剧。
向天驯撇嘴,冷冷一笑。说得可真好,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听起来怎么显得格外讽刺可笑?
“陈小姐,你的提案是这次所有提案中,最贴近本公司宗旨的,但我们质疑你对本公司的重视程度,不晓得陈小姐是否愿意解除我们的疑虑?”他慢慢亮出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