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豢养她,尽管她已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富婆,他还是豢养她。
或许就因为这点,才会在乍然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时情绪波动。
她以为如果他要结婚,她会是头一个被告知的人,没想到却是从记者口中知道。这令她相当难堪。幸运的是,她应付过来了。
她为这点而有些怨他。
照天为什么不事先告诉她,反而让她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今天该是她最荣耀的日子,却被他结婚的事夺去了她的光彩!
他可知道她因此有多么怨恨他?
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呢,黎照天?
感到头疼心焚,胸臆间一阵奇异地翻搅,酸楚的感觉几乎要满溢向喉咙,她连忙以手掩住唇。
“嫚嫚,你不要紧吧?”淑仪担心的语气,令回过神来。她连忙朝同伴扯出一抹安慰的弧线。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淑仪,我休息一下,到家时再叫我。”
“好。嫚嫚,你真的不要紧吗?晚上由新闻局办的晚宴,可以叁加吗?”
“我若是不去,明天影剧版的头条不就是再出炉的坎城影后蠃莹成为下堂弃妇,伤心欲绝得连她举办的庆功宴都不克叁加了吗?”她自嘲道。
“嫚嫚,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你知道那些记者……”
“他们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她摇摇头,不在意地耸耸肩。“不用担心我,淑仪。我承受得住。”
说完她阖上眼睑假寐,淑仪轻叹口气,不再多言。
劳斯莱斯沿着滨海公路飞驰,经过数十分钟的车程,从主要道路驶往支线干道,不久后再驶进私人车道,进入精雕细琢的锻铁大门裹,顺着车道平稳地停在主屋宽敞的前廊,淑仪叫醒她。
“嫚嫚……”
“到了吗?”她并没有睡着,心神飘在欲睡却睡不着的迷离间。她睁开眼,略略整理了仪容,才走下司机打开的车门。
“嫚嫚,我回家放下行李,六点来接你。”
虽然淑仪在豪宅裹保留一间客房,但除了因工作上的关系,淑仪偶尔会留在这裹过夜外,多半还是会回自己在闹区的公寓。
时间还算充裕,淑仪希望回家把笨重的行李卸下。
“好的。到时候见。”她朝她摆摆手,踩着慵懒的步伐走进屋里。
想做的头件事是洗澡。
窝在飞机里十数个小时,不想洗澡的人大概是懒鬼、脏鬼吧!
边啜着管家送上来的柳橙原汁,边躺在按摩浴缸裹享受泡沫浴是件极为舒服的事。
她让冰凉的杯子贴着她微烫的脸颊,直到这时候情绪才全然放松。记者会上的强颜欢笑,甚至车里的自制,都可以甩到一边去了。
在这间浴室里,她只是单纯的余嫚嫚,而不是大明星蠃莹。除去明星的光鲜外表,余嫚嫚不过是个有血有肉、易受伤害的平凡女子。
蒸腾的水气弥漫在她四周,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水蒸气让她看不清楚,她索性阖上眼睑,不意间感觉到脸上一阵冰凉。
摸索着脸,发现雾气不知何时竟从眼裹冒出来,全化成水凝结在她脸上。
地想起很久远的一首歌,其中一句歌词好像是:你的眼睛为什么出汗?她的眼睛不但出汗,还冒雾、下雨呢。这项事实奇异地令她心碎。
※※※
第1章(2)
她知道自己在作梦。
真奇怪。明明是沉溺在睡眠裹,意识却清醒得知道自己正在作梦。
这个梦既不甜也不美,甚至有点丑陋。
她几乎是立刻便明白梦裹的场景是几小时前新闻局为坎城影展代表团办的庆功宴翻版。只是熟悉的场景却夸张扭曲得像哈哈镜中的影像一般,所有的景观、人、事、物,都变得卡通化。就是头大大,身体小小的那种。每样东西、每个人,都跟原本的不太一样,梦境把他们最显着的特质夸大了。
首先她感觉到夹带盆地湿热高温的风扑向她,带来一阵黏腻的不舒服。那是她离开舒适的劳斯莱斯房车时,头一个感觉。只是这种不舒服在梦裹变得更令人难以忍受。
对这点感到奇怪。因为她睡房裹的冷气总是调存最宜人的温度。怎么可能现实环境舒适如秋天,她的梦境却燠热得像酷暑?
她没有太多时间探究这个问题,场景一下子转换到宴会现场。
人们涌向她,嘴巴一张一阖地说着恭喜的话。他们拚命想要靠近她,淑仪只能尽可能的她挡去一些讨厌的碰触,最后是宴会的主人新闻局局长出面,将她迎到贵宾的席位。
的头越来越疼,比在现实中的那场宴会时更痛,甚至喉头发紧,呼吸困难。宴会裹并没有人抽烟,但梦境中却有浓重的烟味充斥她的呼吸。她游目四顾,什么都没找着。为了维持形象,她辛苦的撑住,优美的唇形保持上扬,始终挂着甜美无邪的笑容。
身上那袭圣罗兰银色礼服依然完美地包裹住她姣好的身段。端庄而不暴露的剪裁,使她娇贵得如养尊处优的公主般。
她微笑寒暄,礼貌的向每位上前向她道贺的宾客致谢,眼光不留痕迹的在人群裹搜寻,失望的发现自己期望见到的人不在其中。
她如当时一般在心裹诅咒着。
该死!她不该存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望!
可是,去年她拿到亚太影后时,他与她携手叁加盛宴,接受所有宾客妒羡交加的眼光。这次她拿到坎城影后,他却连电话都没打给她。莫非他已决定斩断两人的关系,好当他的新郎官?
她早该料到这点了,不是吗?为什么还会感觉到失望、心痛?
F报记者的大头瞬间占满她整个视线。沮丧的意识到这位有着如雷达般敏锐眼光的男子,正以一种阴森森的洞察表情瞪着她瞧,彷佛想钻进她脑裹,窥探她每个不人知的隐密思绪。
他走向她,意有所指地道:“在找什么人吗?”
什么人,什么人,什么人……
有如空谷回响般的话,持续敲打着两边的太阳穴,她强忍痛楚,以多年来累积的表演经验,眨动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眸,茫然不解的回视对方。
“呀?”
“不是吗?”对方的声音继续回响着。“蠃莹小姐去年荣获亚太影后头衔时,陪你叁加庆功宴的男伴是黎照天先生吧。今年蠃莹小姐更上一层楼,黎先生却缺席了。”
“是吗?”
“蠃莹小姐难道不好奇黎先生没陪你出席的原因?”
她当然好奇,但必须装作一点都不好奇。事实上,她是摆出一脸的白痴相。
那名记者的空谷回音立刻又响了起来。
“黎先生此刻正叁加他的准岳父国际百货集团的廖董事长的生日宴会呢,当然是不克陪伴蠃莹小姐罗。唉,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真为蠃莹小姐不值。”
从他那副小鼻子小眼睛、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嘴脸,除了幸灾乐外,哪看得到一丝同情?
虽然很生气,了保持形象,仍只是不在意地扯动嘴角,漫不经心地道:“想必是冠盖云集,工商界的名人都到齐的宴会吧。”
“当然。廖董事长在政商界人脉雄厚,星联集团便是冲着这点跟他联姻。”
“噢。”她觉得自己很坏心,但还是忍不住说出来,“这么大的场面,你怎么没去呢?若是能采访到其中一、两个大人物,可就不得了了。”
毫不意外对方的脸色会涨成猪肝红。
这位大记者原本跑经济新闻和政治新闻,不晓得是怎么惹火某位大人物,被报社调到影剧新闻版,这使得他强烈的男性尊严大受打击。
知道她惹火了他。
现实中的记者先生只是闷哼一声便踱步离开,然而梦境裹,他的头却像不断膨胀的气球般在她眼前放大。火焰从他眼冒出来,熊熊烈火烧向她。
可以感觉到火舌正在四处掠夺,物体燃烧的声音辟咱响起,空气变得稀薄,阵阵浓烟冒起,她感到呼吸困难,身体闷热不安。
“嫚嫚……”
惊慌、担心的声音穿透浓烟扑向她。
隔着黑暗传来的嗓音多么熟悉呀,几乎可以仰赖这道声音活下去,而不需要呼吸氧气了。但那只是几乎,烧灼的呼吸系统并不认同,咳得肺部都要爆炸了。
“嫚嫚……”
随着这道声音再度响起,已经快热死的,竟还有人忍心拿一床被单单向她。幸运的是,这床被单充满水气,冰凉湿意隔绝了热气,正觉得舒服极了时,身体被人腾空抱起,那人以百米速度夹着她迅速往外冲刺。
没多久,听到嘈雅的喧闹声在耳边轰隆隆响个不停。她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响起,她知道是自己的,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的诅咒。
按着,她的鼻口被罩住,清凉纯净的氧气贪婪的吸进她的肺部。她的身体从熟悉温暖的男性怀抱移向冰冷的担架,她抗议地挣扎了一下,随即被一双充满力量、她所熟悉的大手握住,所有的不安都沉淀了,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