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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薇儿,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他叫她薇儿?和梦里的男人一样……

  其实陶于薇已经神智不清了,失血过多让她越来越虚弱,眼前有些模糊,仅凭声音听出来者是谁。

  “你……受伤了吗?”一滴、一滴、一滴……她很确定滴落地面的血滴不是她的,因为她痛得动不了,伤口贴地,那是用流的,而非滴滴答答……呵呵,她还有闲心说笑。

  “没事,小伤。”葛瞻站得挺直,胸口上方被刺穿的血窟隆不停地冒出鲜红的血,腥气浓重。

  “可、可是我有事,我觉得我……快死了,人一身的血流尽了就、就活不了吧!”她的头好晕,越来越看不清楚了,她才二十岁,还没嫁人呢!真不甘心……

  “胡说,有我在,看谁敢要你的命。”他杀红眼地将一名蒙面人拦腰一斩,又有更多的蒙面人从林子那端退回,一见又有一场厮杀,赶忙来相助,合力围攻葛瞻。

  “你呀……不是神仙。”忽然间,她笑了,有点憨憨的傻笑,人在濒死前总要找些趣事自娱。

  一回身,葛瞻抱起她往泉眼旁的大石一站,迅速地点住她几处大穴止血,“撑住,薇儿,要听话。”

  “咦!你的手法跟魏叔好像……”简直如出一辙。

  因为我是魏叔教出来的!梆瞻在心里感念这位如师如父的季家忠仆,“他怎么没跟着你?”

  “魏……魏叔他们照顾我十几年,都老了,皇宫是吃人的地方,我不……不能带他们进去受罪,所以进宫前我给了银子、铺子、庄子和田地,我一个也不带,那里埋葬了好多人的一生……”

  因此她要逃出来,逍遥天地间。

  陶于薇的身体慢慢变凉,唇色白如纸,她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原本痛着的伤口渐渐麻木,她觉得冷,直往温暖的怀抱钻,脸在上头蹭了两下。

  感觉得出葛瞻的身躯变得僵硬,他单手搂着怀中女子的手也搂得更紧,双眼似兽地盯着每一道靠近的影子,那嗜血的光芒似要吞噬任一活物,不容在他的地盘张牙舞爪。

  蒙面人的人数渐少,绝大多数死在他剑下,不知是他们想杀的人已经得手,还是任务失败被迫撤退,总之退往温泉处的数人下手越见凶狠,多杀一人便多个活命的机会。

  远处的护卫也赶来相助,只是步伐不稳,神情萎靡,身上有多处挂彩,应敌的反应较往日慢上许多,灵活度似乎受到拘束,缺乏过去蛇般的刁钻和兽似的勇猛。

  所幸人多,五、六人对一人也很有绝对的优势辗过去,战到最后,满地的蒙面人尸首,还能站着的蒙面人寥寥可数,一面倒的战况令有备而来的他们意外。

  或者是知晓绝无生路而想奋力一搏,伤势不轻的蒙面人未发一语的互使眼神,他们集中攻向送嫁行列的头领,只要他一死,这些护卫便会群龙无首、自乱阵脚,他们便可趁乱逃脱。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或许该感谢陶于薇天生的好运道,在危急之际出现了转机——

  “啊!快、快接住我……我要掉下去了!啊——我不想死,救命——救——”

  一颗大石头从天而降,伴随着女子的惨叫声及重物的落地声,来不及避开的蒙面人被压在巨石底下,血肉模糊,而石头上面滚落一个惊魂未定的浅嫩黄身影,面色惨白,两腿发软的打颤,四肢无力的爬呀爬……

  “公主……”背主而逃,她会不会死?

  “原来是银子呀!你又是功劳一件,不错不错,本公主赏你……”银子也够倒霉了,每一回心术不正却干不成坏事,反成了巧建奇功,她真不是能使坏的人呀!

  看到银子的惨况,想笑的陶于薇不慎扯动肩上的伤口,她痛得眼前发黑,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意识一下子像被抽走,幽幽吐出一口气后,全身虚软的倒向葛瞻惊慌的臂膀中,不省人事。

  等到陶于薇再一次睁开眼时,屋里很暗,点了盏不太明亮的油灯。从窗外的光线看来应该是入夜了,她晕了好几个时辰?

  “……渴,水,金子,我要喝水……”

  目光蒙眬间,一道人影走近,动作轻柔的扶着她未受伤的另一边肩头,小心的一小口一小口喂她喝温热的参汤。

  “这不是水,有点苦,里头有药味,金子,你糊弄主子,我要罚你……”陶于薇想举起手捏金子脸颊,这是她常做的捉弄方式,可是她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手也无力举高。

  “不许调皮了,安心养伤。”伤势刚一稳定就不安分,她没想过这一次若是、若是……他不敢想象。

  咦!这声音、这声音……不是金子!“怎么是你?!”

  陶于薇怔忡地望着两颊瘦削,满面青髭的脸孔,一时间以为又在作梦了,只是梦中的男人年轻了些,他比较干净。

  “你伤得很重,连续发了三日高烧,不断的呓语和盗汗,为免把大家的体力都拖垮了,所以决定轮流照料。”他没说的是这些时日全是他一手打理,不许任何人接近。

  那种失去她的惶恐他再也承受不住,眼看着她血淋淋地倒在怀中,气息微弱,他竟束手无策,胸口像被硬生生撕开般剧痛,流出的不是他的血而是她的血。

  那一刻,他有多痛恨自己,明知道她有危险还放任她的任性,自负地认为做了万全准备,绝对万无一失,附近几座山头的土匪都被他剿得一干二净,不可能留有后患。

  可是他被打脸了,一着错,全盘错,他没料到还有意想不到的一批人马暗中潜伏着,在最防备松散之际狠招尽现。

  身上犹带血腥味的葛瞻杀气外露,他的指节上有重击某物留下的狰狞血痕,至今他体内的惊惧尚未平复,胸口涨满的怒气和害怕无处宣泄,他差一点又要饱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对他……很重要。

  重如性命。

  “你能帮我叫金子来吗?我不舒服……”跟个一身邋遢的男人同处一室,就算她不当名节是一回事也会别扭。

  “哪里不舒服?”葛瞻心焦的往她身侧一坐,长臂一伸抱住娇软身躯,丝毫不见男女大防。

  身子一僵,她笑得有点虚。“不、不是伤口疼,是……呃!我想净身,浑身黏糊糊的……”

  怎……怎么回事?她心口咚地一跳,好像有什么小兔子跳进心窝,他的贴近让她好不自在,感觉心很慌。

  陶于薇试着平静心底的躁动,那种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令她十分慌张,她想是因为梦的影响,才将梦中女子的心思投注在这个长相一样的男子身上,没事的,不要慌。

  可是她忘不了昂然而立的结实背影,以身相护的力拚恶徒,他流出的每一滴血是那么刺目,还有他叫人留恋的温暖怀抱。

  她想,在那一刻死去也是无撼的吧!因为她感受到被保护的幸福感,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两心牵绊,情意缠绵。

  “不行。”他厉喝。

  身子一缩,回过神的她面露委屈。“可是很难受……”

  “你的伤口才愈合,一动又会扯开伤处流血,再忍忍,乖,等结痂了再好好洗一回。”察觉声音过厉,葛瞻放软了声,纵容又心疼的轻揉柔顺黑发,眼中缱绻眷恋。

  经此一事,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前一世被他忽略的浓烈爱意涌上,令他既惶恐又不安,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明明想远离好保她一世安乐,却是牵丝攀藤的放不开。还有陶于燕、赵家军、他想一刀刺向心窝的葛鞅,以及该千刀万剐的南越皇贵妃商兰娣,曾是大皇子妃的她虽受宠却无法封后,百姓们不会允许,她是否后悔当年的一时走偏?

  “不要说我乖,当我是你养的宠猫,我觉得自己在发臭,浑身腐败血腥味,我一定要洗净全身,我受不了这股臭味。”像泡在酸菜缸里,一身酸死人的腐臭味。

  “不许胡闹,一切以你的身体为重,别以为吵闹有糖吃,你不照顾好自己怎么对得起一心为你设想的蕙……蕙妃。”他差点脱口而出喊蕙姨,所幸及时打住,未引人疑心。

  一提到已逝的娘亲,陶于薇的神情多了几分低落,“我想娘,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全身脏兮兮。”

  “你……”这只连受了伤都要往野地钻的小狐狸!一声轻喟从抿紧的唇瓣逸出,给人很无奈的感觉。

  “哪个女孩子不想弄得干干净净,人家差一点就没命了,死囚都有上路前的一顿饱餐,我不过擦擦身也不行,日后见了我母妃,她准会竖起好看的柳眉啐一句,‘臭丫头。’”陶于薇好不可怜的低下头,语气中微带哽咽的泣音。

  因为太了解她了,明知道她是装的,葛瞻的心窝还是像揉碎了般,心生不忍。“别闹了好吗?

  薇儿,我保证只要大夫一同意你净身,我一定让你痛痛快快地洗个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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