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这般亏待她吗?好像他是多么不良的主子,没良心又恶劣,只会奴役丫头而无赏赐。
“我缺,不准送人。”她大叫,用斜眼瞪了成语雁一眼,威胁她不许跟自己抢,那是她的。
“可是我很坏,不想成全你。”他笑咪咪地吊她胃口,一如在驴子鼻前吊颗大白菜,近在眼前却吃不到。
她软着声音扯扯他衣袖。“我错了,大哥,是我把你和二哥的为人搞错了,他才是全身长脓的大坏人,你是最疼妹妹的好哥哥,我一辈子景仰你,敬爱你到死。”
“口蜜腹剑。”为了头面她还真弯得下腰。
“真心话。”她捂着胸口发誓。
“我考虑考虑。”不能太宠她,以免宠出个女纨裤。
“大哥……”她双手合掌,面露哀求。
“小雁子,你在哭什么?”看到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滑落,牟长嵩心口揪了一下,微疼。
她哭了吗?成语雁伸手抚向面颊,果然手心湿湿的。
“我很羡慕你们兄妹情深。”
牟府两兄妹哭笑不得。
“有什么好情深,分明是来讨债的,她一年从我这讨走几副头面,多到数不清了,等她出嫁时怕是抬不动了。”看着妹妹清婉面容,他宠爱的扬唇。
“谁要嫁人了,你都还没娶呢!我怎么能抢在你前头,若嫣表姊等了你好些年……”兄长不成亲,弟弟妹妹只好往后排,等着呗!
“琬琰!”他低喝,状若无事地看了成语雁一眼。
唐若嫣的确是唐氏为儿子选定的媳妇儿,早些年两家就有口头约定,结儿女亲事。
可是牟长嵩一直以有事要忙为理由拖延至今,既不托媒上门,也无下定送聘,就这么干耗着把人晾着,急煞了一群人,不知该不该挑个日子把事情办了。
看得出唐若嫣很想当牟府的媳妇,她不说亲,也不嫁予旁人,每年总有一、两个月住在牟府,她也不闲着,日日嘘寒问暖,送衣送鞋,把自己当成牟长嵩未过门的妻子。
但是牟长嵩正好相反,他非常不快她的过于殷勤,对于她不请自来,打扰他和铺子掌柜的会帐,还越俎代庖管起他屋里的丫头,叫她们做这做那,俨然一府主母的样子而不悦。
两人的想法并不同调,她想嫁,他却不想娶,那层薄得可笑的窗纸没人揭开,他们都在等,等谁先低头。
“看到你们,我好想我弟弟。”小凡不知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饱饭,他是否会哭着找爹娘。
“你有弟弟?”牟琬琰问了句傻话。
成语雁黑亮黑亮的双眼像小松鼠般睁圆。“我又不是从石头缝中钻出来的,有弟弟很奇怪吗?
小凡小我三岁,是个爱哭包。”
“好嘛!我说错了,是人都有爹娘和手足,那你弟弟在哪里?”一家人不应该分开,要住在一起才对。
想到弟弟,她眼眶又红了。“他和我一样被卖了。”
“啊!被卖了……”真可怜。
“我不知道他被卖到哪个地方,所以我很努力地攒银子,想有一天能找到他,把他买回来。”
她抽着酸酸的鼻子,尽量不在人前落泪,哭太丢脸了。
成语雁刚一说完,一只厚实大掌往她头顶一搁,轻轻抚了两下,本来不想哭的她差点泪水夺眶而出。
她很需要这样的安慰,因为这令她感觉她不是一个人,有人知道她的孤单和委屈,手足分离是无可奈何。
“看来我要多给你一些银子,好让你早日达成心愿。”眼中有怜惜的牟长嵩笑着打趣。
“好呀,好呀,我们继续看石头吧!”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又万里无云,一片朗朗大晴空。
他嘴角一抽。
“什么,你还要看呀,不累吗?”牟琬琰惊呼。
她用力的点头。“我很缺银子。”
牟琬琰大大的叹了口气。“我给你好了,你比我穷。”当是救济穷人。
“比你穷的人多得是,你干脆搭棚施粥,年节快到了,让穷苦人家吃顿饱饭。”行善要广惠,不可独厚一人。
“大哥!”怎么老是和她唱反调。
“做好事要适可而止,不要一时善心大发就想援助别人,以为给她银子就真的是为了她好吗?”
不是想为善就一定帮得了人,有时可是会适得其反,好心办坏事。
小乞丐拿着鸡腿在街上走,别的乞丐不抢他吗?
和氏无罪,怀璧有罪。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身上带了一大笔银子,要是没找着弟弟或是被抢了,她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去,更有可能连那条小命也丢了。
“三小姐,你的善良很叫人感动,你看我两眼都泪汪汪了,不过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赚银子,一边当丫头,一边打探弟弟的下落,不是说皇天不负苦心人吗?老天是长眼的,找到我弟弟指日可待了。”她相信能凭自己的力量办到。
“你……你们都太坏了,我难得一次想帮助人,你们却连手打击我。”她好心当一回菩萨却没人赏脸,太无趣了。
“把你的好心烂在肚子里,你看她多有精神,一副想抢钱的模样。”简直是兴致勃勃,蓄势待发。
有了银子当奖赏,成语雁早忘了什么是累,迫不及待要挣银子,增加钱匣子的重量。
流云阁里有半人高的红翡屏风,巴掌大的豆种白翡翠弥勒佛镇纸,干青翡翠磨成珠状的挂帘,青玉做的一尺高小盆栽,还有黄翡雕成飞鸟啄鱼的笔筒……这些都是她跟牟长嵩出府赌石赌中的玉石雕琢成的奖赏。
可是这几样摆饰不能卖呀!要是哪天主子心血来潮问起,她上哪弄个一模一样的来交差。
她缺的是银子、银子、银子!而不是摆着好看无法生钱的摆设,每每一看到它们,她的心就在滴血。
成语雁深深地怀疑牟长嵩背后多长了一双眼睛,每回一想出府赌石,他便会像游魂似的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拎住她衣领将她往马车一扔,和她一起去赌石,然后她赢来的玉石就会悉数被他收走,没隔几日,一个个成了玉制品摆在她屋里。
“我很缺银子……”成语雁有气无力的喊着。
“知道了,知道了,我晓得你是钱奴才,就从头再看过一遍,将石料中有绿的以玉石颜色区分,点中了才有银子拿。”当他的银子好拿吗?太不上进了。
“什么?!”他……他阴人。
原本是石中有玉就点红,现在规矩变了,以石料中的玉石色泽为主,青色点绿、红翡点红、墨玉点黑……啊——那她不是要重来一次。
濒临崩溃的成语雁快扯发尖叫了,五官纠结成一团,她好火大,好想将笑得如沐春风的坏主子撞倒在地。
她没想过这是牟长嵩训练她识石的方式,先是十块石料,再来是二十块、五十块、八十块,到如今的一百多块石料,增进她的眼力,分辨蟒带和裂花的差异处。
刚开始她看得很吃力,常常想用香木镯子走快捷方式,而后看得多了也就顺利了,有时闭着眼摸也能十中三。
“不是很缺银子,还不快一点动手,主子我也是很忙的,没空陪你瞎混,我只给你两个时辰,逾时不候……”
牟长嵩话还没说完,一道秋香色身影已飞快地窜过身边,手里拿着各色颜料一一点上,足不沾地似的来回奔跑,看得他莞尔不已。
第8章(1)
“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被丢向马背的成语雁惊慌得快哭了,她两手紧捉着马颈两侧的鬃毛不敢放,闭着眼睛趴在马上,只求不掉下去。
蓦地,她感觉到马背上沉了一下,有人上马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发现没有性命之虞,这才缓缓地睁开眼,惊奇又惶恐的看着马儿迈开长腿走,居高临下的她看到不少平常看不到的有趣情景,譬如要踮起脚尖才能抽出的糖葫芦变得很矮,卖猪肉的头上插的不是木簪而是猪骨头,卖胭脂的小贩头顶有两个发旋,街上跑来跑去的孩子小了一号……
真的很稀奇,她从没想过骑马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
可是她也很困扰,坐在身后的人为何要把一只手横过她的腰,轻轻揽住,不是要用两手拉缰绳吗,他这种危险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合宜?她一条小命可搁在他手里,轻忽不得啊。
嗳!好怪,她的身子怎么一直莫名的热起来,好像七月挂枝的桂圆,热得快要裂果了。
“不要动来动去,你还太小,我不想现在就办了你。”涩果子要留在枝头成熟,直到又香又甜才摘下来。
办了你是什么意思?她忽然很胆小,不敢问。
成语雁瑟缩了一下肩头,一会儿她又好奇的东瞧西瞅,捉着马鬃的手松开,看什么都感兴趣,甜甜的嘴角弯起,衬得她明亮双眸又大又圆,水汪汪地有如最纯净的墨玉。
在牟长嵩刻意的娇养下,她一头乌丝变得又黑又亮,朱唇也水亮水亮地,泛着桃红色泽,肤白虽未胜雪却也很是皙白,圆圆的小脸有如蒸熟的馒头,软嫩软嫩的好掐,弹性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