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小小年纪别老是担心这、担心那的苦着一张脸,我有分寸,不会惹出事来,你只管安心等我发财。”她有感觉她要转运了,从此越走越顺,如入宝山。
成语雁不自觉地摸了摸戴在腕上的香木镯子,戴了一天了,她还是不习惯手腕有物的沉重感。
小七别扭的嘟嘴。“谁管你发不发财,平安最重要。”他的关心一向放在心里,不太自在言于表面。
“成了,我知道了,我这么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吗?牟府到了,你快回去吧。”牟府的外墙真的很高,有两个人的身长,翻墙进去是不可能的了,还是乖乖叫门吧。
“我看你进去。”他斜着身子,一脸痞样的靠在门外的槐树树干,用开了口的鞋子踢着沙。
拿他没辙的成语雁走上前,敲了敲门。
后门的阮婆子掉了牙有些漏风,咬字不清的喊着,“谁呀?”
“是我,语雁丫头。”她自报名字。
后门拉开一条缝,露出守门婆子黑幽幽的浊目。“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不晓得天黑前要回府的规矩?”
“有事耽搁了,我尽量往回赶还是迟了。”她朝后打了手势,让洪小七安心,她回府了。
见她进了后门,洪小七才沿着墙根,边走边摸着微隆的肚皮,傻兮兮的直笑,他很久不曾吃饱过了。
其实,赌石也没那么差,是吧?
他想着语雁姊也是个穷鬼,玩赌石能玩多大,即使全身上下的银子拿出来也输不到太多,她已经卖给牟府为婢了,没法再自卖一回,也就渐渐放了心。
“不要给我找借口,要是每个丫头都像你一样胡来,咱们牟府还成什么样子,这后门谁想进就进,哪天放个贼子入府还得了,你这丫头也不想想,牟府家大业大的,就怕宵小光顾……”
她一口黄板牙开开阖阖,有意刁难。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意思,想由此门过,好歹得先打点打点,反应稍微迟顿的成语雁在看到婆子搓手指要钱的动作后,这才省悟,赶紧由荷包里掏出几枚铜板。
“拜托通融通融,我以后绝不再犯了。”看到辛苦赚来的月银又少了一些,她肉疼了一下。
数着手上十文钱,阮婆子面色稍微和缓。“去吧!去吧!再有下次,你睡大街去,这门绝对不开。”
“是,是,下回出府我给你带糖豆吃。”
阮婆子勉为其难的露出笑脸。“你没瞧我牙都快掉光了还吃糖,给老婆子我带几块红枣糕就是了。”
“好,给你带香糯的红枣糕。”
过了后门那一关,真正的难题才要到来。
闪闪躲躲地到了梨花院门外,门是阖上的,成语雁推了推,发现早就上锁了,怎么也推不开。
她知道门后有人守着,大爷若与人谈生意夜归,还没到院落,院门早大大敞开,一群丫头、婆子成排地站在门口恭迎,没人敢玩忽职守,个个精神得很。
可是轮到她时却是云泥之别,无论她如何拍门叫人,门板依然文风不动,说不开就不开,专欺负她一人。
不用说她也猜得到这是谁的作为,除了如翡、如翠那对姊妹外,谁会这么无聊做这种事,她们逮到机会就想把她往泥里踩,好像这样做才能显得她们高人一等,不可一世。
要爬墙吗?她犹豫了一下。
府里的墙比外墙矮三尺,搬块石头垫脚应该勉强是能翻得过去,就是不知道往下跳时会不会摔伤……
成语雁在门外等了又等,晚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她最后又扬声叫了一次,还是没有人开门,她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让李嬷嬷知晓她不在屋里,十板子是跑不了的。
人的潜力是逼出来的,骨子里也很执拗的成语雁决定翻墙,她裙子一撩往腰带一塞,着白色里裤的瘦脚往墙头一勾,爬呀爬的翻过半个身子,她喘着气抹汗……
“你在干什么?”
“如……如霜姊?”吓了一跳的成语雁没抓稳,差点从墙头跌下去,她两脚紧紧巴着墙,干笑。
“下来。”
“是。”
最后是听到怪声的如霜给她开了门。
那一夜,成语雁抱着二两银子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吵得同房的人骂了她一顿。
二两银子对别人而言是小钱,却是她下次赌石的所有资本,怕被偷的她苦恼了大半夜,一早起来脸上多了两个黑眼圈,直到找到了藏钱的地方才能睡个安稳觉。
第3章(1)
又是她一开始,牟长嵩并未注意到那抹淡蓝色身影,身为牟府家主的他有太多的事要做,不容旁的小事分心。
牟府世代在玉阳城从事玉石生意,但到了牟父那一代才正式站稳脚跟,慢慢地扎下根基,而后在嫡子手中发扬光大,成为玉阳城最大的玉石商人,拥有最多的玉石铺子。
牟父有一妻二妾,元配唐静枝生有一子一女,嫡子牟长嵩、嫡女牟琬琰,袁姨娘生下次子牟长柏,素姨娘太过年轻,刚满十八,还未有所出。
因为长子太能干了,十三、四岁就展露玉石方面的才华,因此牟父早早让出家主之位,让十六岁的牟长嵩承继家业,自个就整日溜鸟,听书喝茶,偶而也赌赌石,甚为快活。
不过牟父大半时间是耗在姨娘身上,大日天的常在屋里发出令人羞赧面红的暧昧声,他很用心地想多弄出几个庶子,多子多孙多福气嘛,况且姨娘肤白乳嫩,多消魂呀!
其实他很想广纳妻妾,多纳几个千娇百媚的小妾,可是长子不允,严格的控制他银两的花用,所以临老入花丛的心愿全部落空,他只好不再做美人环伺的美梦。
只是牟父在美色上的放纵,多多少少影响到洁身自好的牟长嵩,幼年时曾看到母亲暗自饮泣的他因此对美色的兴趣不高,当别人娇妻美妾相伴时,他不仅一点也不羡慕,反而觉得太累了,两个以上的女人不好应付,太吵了。
一要争风吃醋,二要珠钗华服,三要提携娘家兄弟,四要插手府中家产,五要当家做主,六……
数不完的缺点,罄竹难书。
在男女情感上,他有着小小的洁癖,即使已二十有一了,能入眼的女子却没有一人,在这方面他很挑剔。
可偏偏奇怪得很,一道瘦巴巴的身影老是闯入他的视线,一而再,再而三的像块不起眼的石头,灰扑扑的掠过眼前,却让他不自觉的被吸引了目光,有意无意的瞟上几眼。
牟长嵩注意到那名身形瘦小的小姑娘穿着牟府丫鬟的衣服,还是三等的,她几乎每逢七的日子便会出现在石料铺子,一个人默默无声的蹲在角落,这块石头摸摸,那块石头敲敲,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三到五块的石头,很安静的买下,再请人解石。
解出的玉石不算太好,大多是中下品或中品,二两银子买的石头开出五两银子的价值,卖出,五两银子购得的石头解开,再卖出得银十两。
以此类推,以小额的银两去买得她能力所及的石头,而且一旦开出水头不错的玉石立刻转手卖了。
她很谨慎,像只从洞里钻出的小老鼠,先观察左右的动向,确定没有人在注意她后,她才在石头间穿梭,很仔细、很小心的挑选她要的石头,并不时露出捡到宝的窃喜表情。
更怪的是,她不买十两银子以上的石头,十两是底线,即使手上还有银两,她也会悄然无声的离开。
但是引起牟长嵩兴趣的却不是她怪异的举动,而是她从未失手,不论选石的好坏,一定能解出高出购石银两数倍的玉石,数目不多却次次赚钱,从来没有一次落空。
她的运气好得叫人吃惊,若是经专人培育,他相信一定不仅止于此,还能更上一层楼。
牟长嵩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从未失手,真是运气好吗,还是有其他因素?他头一回觉得一个姑娘很有趣。
“这叫田鸡皮,种好,产量丰富,表皮如田鸡皮,皮薄、光滑、多透明、无沙、有蜡壳、易掉。”
“啊!什么?”耳边忽然传来陌生男子清越的嗓音,蹲得有点脚麻的成语雁惊得大叫一声。
“你没事吧?”男子的嗓音闷闷地,隐隐带着笑声。
“喔,没事……啊!我被石头砸到脚了。”难怪会痛,她还以为是脚麻掉的关系。
看到她后知后觉的抱着小腿直跳,牟长嵩一双狐狸眼弯成月牙形。“很痛对吧!”
“呃!还好……”是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被十几斤的石头往脚上砸去,没断也伤得不轻,她是自找罪受。
他没见过有人这般迷糊,她惊慌失措的一起身,竟然失手将堆积如山的石头推倒,由下而上的石头顺势滚落。
若非他眼捷手快的拉她一把,只怕还会伤得更重,人的骨头再硬也硬不过石头,十几块石头哗啦啦的堆栈,没去掉半条命算她好运,老天爷还没打算收了她这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