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也柔和了。他并不赞成她的话,但是又无法加以反驳;现在的女人不再是男人的附属品,她们有自己的主张、自己的想法,她们不再忍辱负重,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其实不管是所有男人或整个社会,也没有资格要求女人做无谓的牺牲。
「我看你坐下吧!」他怕她会吃不消。
「女人没有这麽娇弱!」
「你别忘了你的後脑才受重击。」
「我没死!」
他把她按坐在床上,拉开被单,轻轻的将她住後一推,拉直她的双腿。「你想辩、想表明你的立场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你的脸色开始苍白,我想你最好睡觉。」他替她盖上被单。
「还没完!」她是指她的立场和她的理论。
「本来就还没完。」他淡淡的露出一笑,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他想的却是他们之间的事。
第五章
早晨。
辛伟忠又出现在病房中,他的手里提著杜晓秋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他一早就麻烦母亲起来弄,却不敢说是要给晓秋吃的。他偷偷摸摸的找了个有盖子的小钢杯,装了满满的粥,好像做了什麽亏心事的轻手经脚出了门,深怕被逮到似的。
到了病房,果然看到医院送来的早点,杜晓秋碰都没碰,她半躬在病床上看著报纸,精神不错,一见是他,她把头都埋进报纸里。
「对一个给你送早点来的人这种态度,可见你这个人不知道心存感激。」
「如果我觉得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我要存什麽感激心?」她放下报纸,既然病房就只有这麽点地方大,除了面对他,就只有跳窗一途,她选择面对他。
「看来我只好杷早点带回去。」他故作遗憾。
「是什麽?」
「皮蛋瘦肉粥。」
「等一下。」本来她的肚子不是很饿的,但现在真的饿了。「我要吃!」
「我以为你很有骨气。」
「我以为你不会记得。」
「你错了!」他一个既怪她也恨自己的表情。「和你有关的事我全都记得,我记得你爱吃什麽,喜欢穿什麽颜色的衣服,讨厌那个电影明星,常出什麽糗事,我全都忘不了。」
她看了他一眼,沈默的吃起粥,他已经表明了恨她的态度,但为什麽又要给她送粥、逗惹她?如果他只是想伤害她、报复她,他根本就不需要对她好、这麽细心,他到底是怎麽想的?还有那个叫葛什麽的女歌星--
「你的女朋友不介意你这麽做吧?一大早给前任的未婚妻送粥。」见他不语,她只好打破沈默。
「她不介意。」他讨厌杜晓秋提到这点。「『前任』的嘛!」
「那她好肚量。」
「她晓得尊重我,凡事替我著想。」
「那你这回可找对人了。」杜晓秋微微的讽刺著。「这种女人不多了,尤其是在演艺圈里!你这回可真是经过精挑细选,不会再出错了?」
「当然!错一次可以被原谅,错第二次就没有任何的藉口可以讲。」
「结婚时别忘了请我。」她乾笑。「金童玉女!」
「别泪洒礼堂。」
她放下汤匙,盖上钢杯的盖子;再吃一口她就会吐出来,是他的话叫她反胃。
「辛伟忠!如果你是有心送粥给我吃,就让我吃得舒服一点,如果你没有这个心,带著你的粥滚!」
「你三年前的脾气没这麽大!」
「你三年前说话也不会这麽恶劣!」
「看来我们都变了。」
「难道--」她话没有说完。
病房门边站了个人,是辛伟忠先注意到的,他皱眉不悦的眼神使得杜晓秋顺著他的视线回头望,只见温德明也提了袋早点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走也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听著他们的对话,不动声色。
辛伟忠知道那个人是温德明。
温德明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杜晓秋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她喃喃的介绍著他们,只见两个男人同时的走向了彼此,带著些许敌意的握了下手,顺便打量对方,掂掂对方的斤两,毕竟知己知彼,才能克敌制胜。
「我必须走了。」辛伟忠说,看著杜晓秋。「祝你早日康复出院。」
「谢谢!」她几乎是尖声的说。
朝温德明点个头,辛伟忠走出病房,他知道自己控制得很好,既保持了良好的风度又没出自己的洋相。下了楼,确定没有人会看见时,他狠狠的用拳头捶了墙壁一下,杜晓秋!你该死!
而病房里的气氛也不是很好。
「看来我的早点是多馀的!」温德明自嘲的说:「你一定吃腻了三明治和牛奶。」
「让我静一静。」
「一早他就让你失去控制?」
「你不懂!」
「我懂。」他背靠在墙壁上,镇定的一笑。「辛秀蕾什麽都跟我说了。」
「你了解就好。」
「我了解,特别是刚刚见了他之後。」温德明脸上没有什麽表情。「但是我不了解的是,当初你怎麽离得开这样的男人?而既然你能离得开,为什么不能对他忘情?」
「因为我要完成理想。」她一叹。「所以我必须走。」
「即使失去他?」
「是的!」杜晓秋并不後悔她三年前的决定。「如果我放弃出国的机会嫁了他,我一辈子都会有个遗憾,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有没有成为一个设计师的本钱!我必须向自己证明我能,他能等我最好,不能等我我也无怨无悔!」
「所以你一直不肯接纳其他男人?」
「没有人比得上他。」
「现在还是这样?」
「温德明!我早说过你是一个朋友,我可以为你两肋插刀!但是我不可能爱上你,我三年前就表示得一清二楚,我没有玩弄你的感情。」
「我以为我有希望。」
「你没有。」
他的背离开墙壁,笔直的走向她。「你前几天不是还绝望的想嫁给我吗?」
「我会及时恢复理智的。」
「如果我到时坚持要娶你呢?」
「我会逃婚。」
「和他?」
「如果他有兴趣的话。」
温德明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从小到大,不管是求学或找工作,他通常是一帆风顺,没有什麽挫折,即使是在女人或是感情方面,但是今天他失败了,他必须面对这个失败,他可以有杜晓秋这个朋友,可以拥有她的友情,但是永远不可能拥有她的心。
「你会回英国吗?」她忧心的问。
「我和外商公司签了约,起码要做完两年。」
「台湾是个好地方,我可以--」她到底想说什么?现在说什麽都嫌残忍。
「你会嫁给他吗?有没有这个信心?」
「你也听到、看到我们刚刚的情形、对话,我欠他!所以我现在处於下风,他好像又有个歌星女朋友,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存什麽心,我希望自己知道怎么做,可能到时我和他还是没有结果。」
「如果他先娶了别人,我只是假设。」他做出最後的努力。「你会考虑我吗?」
「温德明!不管我和辛伟忠是不是有结果,我都不会嫁你。」她要温德明彻底的死心。
温德明把他带来的早点朝垃圾桶一丢,他脸上有抹惨不忍睹的笑意在,叫人见了鼻酸。「现在是我需要静一静了。」
「如果我伤了你,我也不是有意的。」
「没有伤害,只是我的心突然多了好多缺口。」
「别这样!温德明!」
「我还得去上班。」
「晚上来看我。」她不放心他。「带束鲜花好吗?」
「为什麽不好?」他笑道,好涩的笑容。
「我——」
「别说了!」他摇头制止她。「如果三言两语就能解决感情的问题,那这个世界早就太平了,有些话你不必说我也能懂,有些话你就是说了也没有用,我会调适我自己的,这是我的问题。」
医生正好这时来巡房,温德明挥挥手走了,留下一脸无奈又无能为力的杜晓秋。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谁该为这些混乱负责?
*
葛琳带了副太阳眼镜,不施脂粉的来到『凯悦』,她和辛伟忠约了喝下午茶,其实她该叫他一声辛大哥的,因为装保全设备而结识,详谈之下才知道辛伟忠是她哥哥高中时的同学,这下不仅收费打了对折,而且还相谈甚欢,所以她才肯帮他那个忙。
「见到他,她劈头就诉苦。「我被我的经纪公司骂的好惨!」
「我忘了你这种玉女型的歌星不能闹花边新闻。」辛伟忠满脸歉意。「当时我太火了,没有考虑那麽多的後果,不如我买个几千卷你的录音带,这样你的经纪公司或唱片公司见销路没有下滑,就不会排斥你交男朋友了!」
她格格地笑。「这样一来,他们会以为我有什麽靠山或是被有钱的大爷包了。」
「你们那个圈子那麽复杂?」
「你无法想像的。」
「那我岂不是害你 」
「也没有这麽严重!」她朝他眨眨眼。「幸好你年轻、英俊又有自己的事业,反应不会那麽差,只要我不承认,早晚就会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