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承祁想到初遇,不过九岁的女娃,胆子大得惊人,小小年纪竟敢往树上爬,那时候他不过路过救了她一次,谁知道后来竟发生这么多的事。
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康承祁失笑,在意气风发的时候遇到她,在选择彻底忘记曾经的自己时娶了她,真不知道上天的安排为何这么奇妙。
正是从遇到她的第二年,意气风发的康承祁变成如今心思缜密的云王爷,说不出是好是坏,只是不得不担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可是季楚楚没变,无论是第一次的爬树,还是酒楼的无意相遇,就连洞房花烛夜……她一直没变,就那么出现在自己生命里,好像只要有这个女子在,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有趣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不再每天板着脸,思来想去都想不太明白,却清晰的知道是被季楚楚改变了,她不是大家闺秀,没有那么温婉大方,甚至总有些孩子气的胡闹。
没有哪个王妃敢要求自己的夫君,也没有哪个王妃每天待不住想要跑出去玩,季楚楚总是与别的女子不一样,面对她的无理取闹,康承祁以为自己会生气,可是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生气的感觉?
也许从那一个别致的洞房花烛夜开始,这个奇怪的丫头就进入了他的心里,眼睛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应该是好奇吧,好奇她还会做些什么事情让自己发笑。
她一点也不怕自己,毫不在乎、随意出入自己的书房,一脸的理直气壮,她热情,比这王府里的每个人都热情,正是这种感觉,让他恍惚间找到六年前的自己。
想到她平时不肯老实的模样,每每做错事又会一脸委屈、可怜兮兮的瞧着自己,待到自己笑脸一露,她马上原形毕露、肆意张扬,想到这,康承祁的脸上溢出一抹微笑。
为什么会纵容这样一个女子?不是已经打算好,再也不去想曾经的自己,安心做那个为家国、天下操劳的云王爷吗?
这个疑问一直在康承祁脑子里徘徊,从来无解,可是现在看着季楚楚躺在床上,如此虚弱的模样,那个答案被他找到了。
他喜欢这个女子、喜欢她的热情,即便是胡闹,也心甘情愿地纵容她。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可是又清晰地知道是喜欢,感激上苍把她送到自己身边。想明白后,康承祁只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弯下腰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他低喃道:“妒一定要快点醒来,我不准你继续远离我,再也不许了。”
第6章(2)
酉时一过,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来了。
康承祁枯坐在季楚楚床榻边,什么都没做,只是盯着她瞧,希望下一刻那双眼睛能睁开看着自己,再也不要这样无声无息的躺着让他着急。
他的表情很肃穆,布满着说不出的沉重,而在门外不远处,两个黑影正蹲在地上,时不时还传来叹气声。
伴着又一声叹气,管家怒嗔一眼身边的小荷,“小声一点,王爷耳力极好,听到怎么办?”
“听到就听到呗,起码到时候我还能跪地求饶,总比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的好。”小荷的声音哀怨至极,管家却没什么不安的表情,老神自在的模样,“放心吧,不会出事。”
“你是管家当然没事,我可是小丫鬟,骗王爷……我肯定会死得很惨。”
“咱们什么时候骗了,只要你是按照我教你的说,那就没有一句谎话,主子爬树了,也确实受伤了,难道不需要将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这几点哪一点是骗?”
听到这话,小荷对管家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人家能做王府的管家,她却只能做小丫鬟。
藉着房里隐隐透出来的灯光,打量旁边小老头手抚八字胡、一脸奸诈的的表情,小荷突然有些同情王爷大人,朝堂上尔虞我诈也就算了,居然回到家还被自己人算计,不过想到这个自己人也包括自己,她又忧伤了。
“管家,王爷真的不会怪我?”
“不会,这府里最安全的人就是你。”
“为什么?”
“因为有王妃娘娘。”
“不懂……”
“你与王妃多年主仆情同姐妹,王爷就算要罚你,王妃也不会答应。”
“啊,王爷听我们主子的?”
“你说呢。”管家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也有些同情自家王爷,奴才随主子,喜欢上这个一个笨王妃,前途实在堪忧啊,他要是不帮忙,那就更堪忧了。
一时想不明白,小荷摸着下巴细细琢磨。
这边方安静下来,那边房中却突然有了动静。
头很痛,被人打了一顿的感觉,季楚楚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瞧见旁边呆坐的王爷大人,差点又吓晕过去。
搞什么,大半夜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人家床头,还一脸苦大仇深,她的心脏差点吓停了,就算自己白天没有理他,也不用这么报复吧。
感觉到床上有动静,康承祁眼睛一亮,一脸焦急,“你醒了,怎么样?哪里痛?”被他脸上的焦急吓到,季楚楚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喂,你在这里坐着做什么?吓死我了。”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脸上表情也不似开始时苍白,最奇怪的是,一个昏迷刚醒的人为什么说话听起来那么中气十足?心中隐隐有些怪异的感觉,康承祁慢慢站起身,端过一杯水喂她喝下,“到底伤在哪里?你先躺着,我去叫大夫来看看。”
“等等。”提到受伤,季楚楚脸上闪过一些心虚,她一叠声喊住康承祁,决定还是先沿歉为妙,抿抿唇,她小心翼翼说道:“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惹我不开心,我才爬到树上不小心掉下来。我发誓,从九岁那年树上掉下来,我再也没爬过树,只不过今天心情特别不好才这样胡闹,好啦,你不要一脸不开心的表情,我认错了还不行吗?”
康承祁眸光深沉,突然觉得两个人完全鸡同鸭讲,肯定有哪里不对。
王爷大人很费解,可比起季楚楚的没心没肺、毫无心机,他很快收敛了表情,摆出一张“什么都知道,没人能骗到自己”的脸。
“伤在哪里?”
“喏,在这。”伸手扯掉自己的被子,季楚楚把自己用白布裹着的右脚给他看,“扭到了,大夫已经给我上药了。”
脸色一暗,康承祁想到小荷不敢看自己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人唬弄了。
“别乱动。”并不急躁,他按住受了伤还不肯安分的季楚楚,“除了这里,还有伤吗?”
“当然有,你难道没看到吗?”一脸倒霉表情,季楚楚抬头让他看自己的额头,“你看,擦伤。”
用一种“都怪你”的眼神看着康承祁,季楚楚企图先一步控诉对方的罪行,不然要是先被他追究自己违约爬树,那她肯定要倒霉了,毕竟这世上心情不爽就爬树的王妃就她一个,实在是没理由解释自己的无理取闹。
“除了擦伤呢?”
“没了。”
想到自己一个多时辰都守在这里,康承祁觉得必须问清楚一件事情,“扭伤、擦伤……那你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季楚楚瞪大眼,见过生气发脾气,也见过生闷气的,可一生气就诅咒别人的云王爷还是独一份,她不开心,很不开心,不过就是躲了他几天,然后不稀罕搭理他几天,这个小气的王爷居然祖咒自己昏迷不醒,太过分了。
没什么好脸色,季楚楚中气十足的回敬,“谁昏迷不醒?你才昏迷不醒呢,我摔得很痛,大夫就给吃了安神的药,这才睡到现在。”
康承祁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你睡着了?”
眼睛瞪得大大的,季楚楚简直要大笑三声了,“喂,你还是外面传言沉稳聪明的云王爷吗?连睡觉和昏迷都分不清楚,还天天说我笨,你才笨好不好。”
无言以对,王爷大人一张脸彻底僵掉了,好样的,居然有人敢耍自己,想想过去六年,府里哪个人对自己不是毕恭毕敬,别说生气,就是自己一瞪眼都吓到不行。
可是自从他亲爱的小王妃进府,那些下人就越来越不把他当一回事,整天笑嘻嘻、吵闹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骗自己。
季楚楚还想继续嘲笑康承祁,难得他也会犯错,可是看自家夫君脸色那么难看,只得收起这个心思,小心问道:“谁告诉你我昏迷了?”
“小荷”两个字都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康承祁沉着脸,想想回府之后这一连串的事情,先是管家一脸沉重、语焉不详的说法,然后小荷又哭丧着脸,说王妃受伤、不知道多久才会醒来……这一连串的话让他以为季楚楚处在昏迷之中。
可是现在一想,那两人的话说得天衣无缝,根本就没有提过昏迷,只是自己关心则乱,一厢情愿的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