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穿过人墙,步出周府大门,走在高挂着整排红灯笼,亮晃晃却无人的路上,周教杰未放松开秦又冬的手,而她……心儿怦怦跳。
虽是冬夜天寒,她的脸、她的胸口、她的身体及四肢却都是火热的。
她没想到一直以来都因念旧情及心存感恩而未敢违逆李氏的周教杰,居然为了她而用那样的话语警告威吓李氏。
这一刻,她深深感受到,她是他的妻。
虽然他们仍是有名无实,但她的心却觉得踏实。刚才的他,以丈夫的身分维护了她。
不知怎地,她的眼眶热热的,想哭。
突然,周教杰拽了她的手一下。她吓了一跳,惊疑的看着他。
周教杰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视着她,“你为什么不说?”
她愣了一下,心想他指的应是她当初挨打后却没对他吐实的事。她有点歉疚的低下头,“对不起……”
“你觉得挨打丢脸,所以不敢说?还是……”
“不是的。”她打断他的话,然后抬起眼,怯怯的睇着他,“我只是不想你为难,也不想奶娘跟周叔为此感到难过。”
他微顿,不解的看着她。
“我不是不知道周夫人是怎么对待你的,也不是不知道你对周家心存感恩,所以从不埋怨及反抗……”她轻声一叹,眼帘低垂,幽幽地道,“要是你知道她打我却又无能为力,心里一定不好受……既然是解决不了的事情,又何必让你为难。”
知道她隐瞒的真正原因,周教杰心头一揪。
“奶娘跟周叔都疼我,若是知道我捱了耳光、受了委屈,一定也会很难过,我、我不想他们……”
话未说完,周教杰突然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她一怔,惊羞的迎上他专注而炽热的视线。
“不会再有下次。”他语意坚定。
她心潮澎湃地望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即使是在发现男友及好友背叛她的时候,也没掉过一滴泪。
可这一刻,她的眼眶热得难受,只一眨眼,泪水便夺眶而出。
周教杰伸出手,温柔的揩去她脸上的泪,淡淡的说了句,“我们回家吧。”
自从李氏的寿宴之后,秦又冬觉得周校杰对待她的方式有了微妙的改变,甚至有时会突然看着她,然后浅浅一笑。
想起那天他为她揩去眼泪,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我们回家吧”,她的心还是平静不下来。
那天起,她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是他的妻子。
纵使没有公开的婚礼,没有气派的迎娶队伍,没有聘金,甚至当天新郎根本不在,她对他们的关系却变得确定。
她想,她也该有所改变了,不管是自己的心态,还是身材。
想到她的身材让他倍受耻笑及羞辱,她真的感到非常歉疚。于是,自那天起她开始进行减肥计划,为自己调配减重大餐,并利用空闲的时间运动。
当然,她空闲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她每天都忙着园圃的工作及家务,还要料理三餐。
这天,她整理好要卖给庆记的药草,正准备出门交货,才打开大门,便听见身后传来周教杰的声音。
“等等我。”
她一愣,转头看着正朝她走来的周教杰。
他走到她身边,淡淡的说一句,“我要去收租,一起走吧。”
她微顿,一时没回过神,只是圆瞪着双眼,茫然的看着他。
他微微蹙起眉心凝睇着她,“还磨蹭什么?”
“没、没事。”她太惊讶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要“一起走”。过去,她因为不想他被人嘲笑,从不曾问过他要不要:起出门,而他也不曾提。
一走出门口,周教杰伸手过来接走她手上那两大捆的药草。
她一怔,“不用,我自己拿,很重的。”
他白了她一眼,“就是很重才帮你拿。”说着,他径自往前走去。
她脸一热,小跑步的跟上他,在距离他一步的地方慢下来,接着以相差一步的距离跟随在他身后。
路上迎面而来或是擦身而过的人都会偷偷的瞄他们,而那些眼神及视线让她很不自在,不自觉的离他越来越远。
突然,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你怎么越走越慢?”
她摇摇头,“我会跟上的,你不要跟我说话……”
发现她无意识的在注意着、观察着周遭的人,他察觉到她心里的想法。她从不曾要求他跟她一起出门,即使是参加寿宴的那一天要出门前,她还在挣扎着该不该陪他去。
他知道她对自己的身材感到难过自卑,当然,他要负大部分的责任,因为他一直都在笑话她的身材。
确实,一开始他真的很在乎。男人嘛,谁不着重美色,见面第一眼,谁又看得见内心?
可现在他一点都不在乎,她来了之后,他每天都看得见家里的变化,曾经寂寥冷清的宅子,因为她而热闹起来。
她有一双巧手,她在宅子里植花种树,她让家里飘着饭菜香,她常在干活时哼着他从没听过的曲子,她常说笑话逗花嬷嬷跟周叔笑,她让安静的宅子充满欢声笑语,她让他第一次觉得这宅子是“家”,而不只是一座老旧的建筑物。
他渐渐的看不见她的身材,只注意到她粲笑的脸庞、她灵秀而充满智慧的双眼。他发现他对她有了不同以往的感觉,他把她当妻子般维护,不忍她受委屈及羞辱。
看着她,他蹙眉一叹,“我很抱歉。”
“咦?”她一愣,有些不解。
“我曾笑话你、羞辱你。”他眼底满是歉意,“我为那些话向你道歉。”
她瞪大双眼,惊异又惊喜的看着他。
“过来。”他直视着她,眼神温柔,语气却带着命令。
她下意识的服从他的命令,上前几步。
他深深的注视着她,“走在我旁边,听见了没?”
她呐呐的点了头,眼眶瞬间一热。
就这样,他们虽没牵手,却肩并肩一步一步的朝庆记而去。
到庆记卖了药草后,他们一起去出租的铺子收租。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周教杰分到的小店铺,店铺以前卖米,因为地点的关系,不赚钱还小赔,因此分家时,李氏便将它分给了周教杰。
周教杰无心经营,便租给别人卖凉糕,可生意似乎也不怎么样。
“周少爷,这是这个月的租金,你点数一下。”店老板将租金交给周教杰,还看了看他身后的秦又冬一笑。
“这位是尊夫人吧?”
“是的,她是秦家村人。”周教杰说。
“嗯,我听说过。”店老板说:“我偶尔去庆记,常听庆老提起尊夫人,他对尊夫人可是赞不绝口呢。”
“庆老客气了。”他谦逊地道。
“庆老可不轻易夸人。”店老板笑视着秦又冬,秦又冬在他眼里看不见一丝虚伪,更看不见讪笑,她感觉得到他的良善。
“对了,周少爷,凉糕铺子……我就经营到这个月了。”店老板神情转为落寞。
“发生什么事了?”周教杰问。
“生意不好,不想做了。”
周教杰微顿,说道:“如果手头紧,租金可以缓着……”
“不,其实是我也倦了。”店老板叹一声,“我老家还有一块地,我想带着妻小回去,真是抱歉,就只到这个月了。”
“千万别这么说。”周教杰释然一笑,然后将刚刚才收到的租金悉数还给店老板。
店老板一愣,疑惑的看着他。“周少爷,这是……”
“你举家回老家,路上也需要盘缠吧?”他笑视着店老板,“这些钱就当我给你一双儿女在路上的伙食费吧。”
店老板惊讶不已,“这怎么行?”
“当然行。”周教杰十分坚持,“我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
店老板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好拒绝。“那我就却之不恭,替孩子们跟你道声谢谢了。”
周教杰淡淡一笑,“一路顺风。”
第5章(2)
离开了凉糕铺后,秦又冬问了一些那间铺子的事,知道那儿因为地点离闹市有点距离,客源短少,因此生意很难经营。
周教杰说那间铺子出租不易,接下来恐怕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租金收入了。
秦又冬思索了一下,突然有了一些想法——
“我们来开店吧!”她眼底闪着熠熠光芒。
他一顿,“什么?”
“反正租不出去,我们不如自己使用。”她说。
她有开店的经验,而且是成功的经验。她开的店也不全是在热闹的地段,但因为有市场区隔及差异性,因此生意兴隆。
她拥有药草及香草的各种知识,喜欢也擅长料理,还会调配花草及花果茶。这间铺子只要稍作整理及布置,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一家特色小餐厅,到时她便在这里卖她的料理、糕饼甜点及特调冷热饮。
“你想卖什么?”他莫名的起了兴致。
“民以食为天。”她眼中闪动异采,“我们卖吃的。”
“你……”他蹙眉,一脸“你行吗”的表情。
她一脸自信,“你让我试试,行吗?钱的话,我自己有,不会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