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原主不知来过拓城没有,但她确实是第一次来。
“拓城很大,你会迷路的。”他说。
“可是……”她睇着他,“我觉得你不想带我出去。”
“我是不想。”
他直白得有点伤人,但秦又冬的心脏很强,没把他的话搁心上。“既然不想,就别勉强。”
“要是我让你一个人上街,奶娘可不会饶了我。”说着的同时,他觑见她脸颊上沾了一小块的泥土。
他没多想,本能的伸出手揩去她脸上那块泥巴。
这个动作再寻常不过,却教秦又冬的胸口怦怦跳了一下。看来高傲又难相处的他,居然会不经意做出这么温柔的举动?
她不禁看着他,脸热了一下。
觑见她眼底的惊羞,周教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突兀。他有点懊恼,眉心微皱。
“我要出门前会喊你一声。”他说完,转身便走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秦又冬有点看痴了。
老实说,他连背影都好看呢!
稍晚,周教杰要出门收租,便喊了秦又冬一起出门。
一开始她走在他身后,维持着两大步的距离,一走到市集里,她自动的离他五大步。
他个儿高,她很容易就在人群中看见他,并稳当的跟在他身后。
他始终没有回头看她跟不跟得上,让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虽说为了顾及他的面子,她自动自发的跟他保持距离,可是他连瞧都不瞧她一眼,让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落寞。
拓城是个商业重镇,许多南来北往的商队在这儿做交易,周家就是经营贸易买卖的。周家在周老太爷那一代发家,如今良田数百亩,庄子十数座,全落在李氏及其娘家亲戚手中。
市集上,许多商队在做着买卖交涉,非常热闹。
秦又冬在秦家村时只能取得一些寻常的菜种,她想,在拓城一定可以买到一些稀有的药草及香草种子。
她东张西望,兴奋又好奇,很快的将周教杰对她视若无睹的落寞抛到九霄云外。这便是她的优点,遇到任何不好的事她都不纠结,就如同当她发现薛意民及钟佳绫背叛她的时候,她虽伤心难过,依然很快决定放手及成全一样。
突然,她瞥见一个走贩挑着一些晒干的药草,立刻追上去想看看他篓子里还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她出嫁时,因为张氏在秦子怀跟前不知吹了啥枕边风,因此秦子怀没给她带上陪嫁的丫鬟或嬷嬷,但尽管如此,秦子怀还是私下塞了五十银两给她以备不时之需。
五十银两不是小数目,够她用上大半年了。
“小哥,”她唤住那贩子,“能让我瞧瞧你篓子里的药草吗?”
走贩听见她喊,立刻停下脚步,回过头看见她,不由愣了一下。
在拓城,像她这样体形的女子实在不多见,简直可用硕果仅存形容。
其实在市集上走着,秦又冬也发现到这一点。凡是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女子,无不是婀娜窈窕,秾纤合度,除了她……
“姑娘,你叫我吗?”走贩问道。
“是的。”她追上去,有点小喘,“我想看看你有什么药草?你卖种子吗?”
他点头,“也是有的,你有特别想要的吗?”
“我……”正要回答,忽然大街上一阵骚动,接着大家惊叫走避着。
秦又冬回过头朝骚动处望去,只见来往的行人纷纷往两旁逃开,她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就看见一匹高大的黑马朝着她的方向狂奔而来。
“让开!让开!”
马背上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子,一副受惊的表情,还大声嚷叫着。
走贩挑着担子赶紧走避,可秦又冬一时回不了神,反射神经又慢,就这样傻愣愣的杵在原地,两眼发直的看着朝她冲来的黑马。
见者,无不惊叫着。
“胖姑娘!快走开啊!”路边有人叫着。
她知道她得赶紧跑开、跳开、逃开,可她的脚动不了!就在她以为黑马就要撞上她的时候,一双劲臂将她胖胖的身躯一揽,旋即跳开。
“啊!”她惊叫一声的同时,身子已落在另一个身躯上头。
还没回过神,只听一个沉沉的声音训着她,“你不知道要闪开吗?”
她一定神,发现自己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教杰。刚才冲过来救她的人竟是他?她惊讶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身下的他。
她太吃惊,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他浓眉一皱,不悦地道:“快起来,不知道你很重吗?肥猫。”
“喔。”她回过神,赶紧从他身上下来。
一旁的路人都好奇的看着他们。拓城人没有不认识周教杰的,但却没人见过秦又冬,见周教杰冒险救了秦又冬,大家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全在猜测着秦又冬是否就是传闻中从秦家村嫁到拓城来的那位姑娘。
这时,那驾驭不了黑马而在市集上狂奔的年轻人总算稳住了马,然后绕了路回来。
这年轻人不到十八,也是拓城无人不知晓的人物——周教丰。
“唷!”周教丰看见周教杰让个胖女人压着,语带嘲讪,“哪来的肥婆娘竟压着我大哥?”
周教杰没搭理,自顾自的站起身并顺手拉了秦又冬一下。
听见周教丰那充满嘲笑意味的话语,再听他说周教杰是他大哥,秦又冬便猜到了他的身分。
瞧着他那一脸屁孩样,她还真想痛扁他一顿。话说回来,他喊周教杰一声大哥,那她不就是他大嫂?这可好,身为大嫂,她可有资格好好训他一顿了。
“臭小子,”她圆瞪两只眼睛看着他,“你娘知道你不会骑马吗?”
秦又冬突然冲着他来,周教丰愣了一下。一旁的周教杰也微怔,疑惑的看着她。
“你娘知道你不会骑马,还放你出来玩,简直是罔顾他人的性命。”
“什……”周教丰自小被宠着,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呢。他懊恼的瞪着秦又冬,“你这肥婆娘,竟敢……”
“真是没家教的屁孩!”不等他说话,秦又冬又狠狠的训了他,“你说谁是肥婆娘?我家伙食好,家里不怕我吃,碍着你了?”
说起来,周教丰在拓城是惹人嫌的。因为李氏娇惯着,因此他常常在城里惹是生非,虽说犯的都是些小事,却经常造成别人的困扰。
李氏宠他,每回他惹了麻烦,李氏便拿钱出来摆平,久而久之也养成了周教丰那“只要我喜欢,没什么不可以”的恶劣习性。
其实他纵马在市集狂奔已不是第一回,前不久还因为撞伤了一名妇人,人家差点儿将他告上了衙门。当然,李氏是不可能让他惹上官司的,于是便找人居中协调,以五十两银跟对方合解。
周家在拓城不是寻常人家,一般人对周教丰总是能避则避,尽可能的不跟他正面冲突。因为大多数的人对他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见秦又冬当街训斥他,都觉大快人心。
“肥婆娘,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跟我说话?”周教丰气急败坏。
“我姓秦名又冬,秦家村人氏,今年二十有一,你听清楚了吗?屁孩!”她说。
“屁、屁什么?”周教丰听着她叫他屁孩,却不知那是什么意思,十分介意。
“屁孩。”秦又冬咧嘴一笑,“放屁的屁,孩子的孩,指的就是你这种跟屁一样,不学无术,只会惹是生非的臭小子。”
她一说完,一旁看热闹的人都笑了起来。
周教丰脸上无光,羞恼的用手上的短马鞭指着她,“你这臭婆娘,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她哼笑,“你就屁孩呀!”
她此话一出,旁边的人爆出了笑声。
第2章(2)
秦又冬这样无畏又机智的反击,教一旁的周教杰看傻了眼。他跟周教丰做了十多年的兄弟,还没见人这样跟周教丰说过话,更没见谁能让周教丰气得七窍生烟。
他虽看不惯周教丰的所做所为,但因为周教丰是周家嫡孙,又是养父母的亲生儿子,基于报恩,他对周教丰亦是十分退让。
他得说,秦又冬此举真是令他刮目相看,惊异不已。
周教丰被秦又冬搞得颜面尽失,一个恼羞成怒,竟扬起手来要将手上的短马鞭抽向她——
“教丰!”周教杰沉声一喝,一个箭步上前挡在秦又冬面前,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直视着马背上的周教丰。
此举,又教秦又冬心头一悸,惊讶不已。
她以为周教杰不喜欢这门亲事,不喜欢她,可他刚才不只救了差点被马踩到的她,现在还挡在她跟周教丰的马鞭之间……
她想,这跟喜欢或讨厌她无关,而是因为他是个有热血的人。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让开!”周教丰恼羞成怒,“我要好好教训这个臭肥婆娘!”
周教杰神情一凝,目光如剑的直视着他,“你要生事吗?别忘了你是周家人。”
周教丰一震,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并注意到自己是这市集上的焦点。市集上的人都围着他们,正窸窸窣窣的议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