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是现煮的山泉水,像是活着的茶芽一被水冲开,整个叶片立刻舒张,在水中跳舞一般的旋动着,慢慢的飘出悠远香气。
“来,娘子,你是大功臣,第一杯理应由你先喝。”他这是借花献佛,茶园从无到有,她贡献最多。
看着丈夫深情的双眸,季薇像是被情丝勾住的蜜蜂,满身是甜的蜜,她笑着伸出藕白雪臂,欲接下茶杯……
蓦地,她发现丈夫的手离她好远好远,她怎么也触不到,接着突然眼前一片黑暗……
咦!这里是哪里?
黑暗中出现一丝光亮,季薇顺着光亮处往前走,突然间,她看到气爆现场,地面上一片血肉模糊,她走着走着,踩到自己断掉的手臂,当下惊吓得发出尖叫声。
然后画面变了,她像是倒带般的往回走,气爆案没有发生,她倒回公交车上,又回到了家,接着是洗澡,而后是出门,同样又是公交车上,她到公司,看到了一个如无头苍蝇似的男人在原地来回的走动绕圈。
“季薇呀!你怎么现在才来,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你快来帮我看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了,还不来帮忙,我等你等得望穿秋水、肝肠寸断……”
猪头老板?!还有他惯用的口头禅,怎么。
“停,史密斯先生,你先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季薇一如往常的镇定,先捉住重点再说。
猪头老板不是外国人,他姓史,名密斯,他爸妈为他取名时的小小恶趣味,他上头有个哥哥叫史艳文——布袋戏的主角。
“你没看到吗?没看到吗?你一双媚得吓死人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没瞧见这里有一条这么明显的皱褶吗?”史先生的十指比起莲花指,已经进入歇斯底里第二层,濒临崩溃线。
顺着他所比的位置一瞧,季薇要很仔细、很仔细的眯起眼才能瞧得见那指甲片大小的褶痕。
她淡淡的开口,“史密斯先生,你那件粉红色的西装做好了,你要不要试试,它非常衬你柔白的肤色。”
“真的吗?”一听到有新衣服穿,他两眼冒起小爱心,像个爱吵闹的孩子被安抚了。
“你高雅的气质配上粉色系更能衬托出你贵族般的优雅,彷佛十五世纪从古堡中走出的伯爵大人。”尼古拉爵爷,吸血鬼。
一被赞美,他得意了,转怒为笑,“还是我家季薇最可爱了,怎么没有男人瞧上你呢?大概是我太优秀了,男人的眼光完全在我身上,你这只陪衬的小麻雀自然被忽视。”
被忽视的小麻雀……她忍,忍字头上一把刀,为了六位数的高薪,她无论如何也要忍下去。
她万能助理的名号可不是叫假的。
“瞧瞧你这头发长得像杂草,是没钱整理吗?去找我亲爱的仙蒂,算我帐上,出门没个体面的助理怎么能看,你那双阿嬷鞋已经穿了N次,不要再来伤我的眼睛,低俗的品味,我怎么没能把你训练得和我这般出色呢……”
仙蒂是男的……至于阿嬷鞋是新鞋,穿不到一个礼拜,但到爱美得龟毛地步的猪头老板眼里,凡是穿过三次以上的鞋子就该扔了,那叫旧鞋,重复穿有损他顶级设计师的格调。
所以她其实赚很大,每双鞋网拍价都超过一万,这是薪水之外额外的福利,她爱死这份工作了,虽然猪头老板真的很机车。
“……再看看你的眼窝凹陷、肤色黯沉,鼻头还有痘痘,连遮也不遮一下,遮瑕膏你不会用吗?怎么这么蠢,你的尖下巴看来很刻薄,两眼无神,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在猪圈生的,所以把你都生丑了,怎么也及不上我的万分之一,你还是女人吗?不会感到羞愧……”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连她妈都问候了,她再忍还是人吗?
季薇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朝猪头老板浑圆的翘臀踢下去。
他惨叫一声。
突然画面一转,居然是个墓园。
穿着洁白无垢的阿曼尼西装的猪头老板手捧着一束百合,缓缓走到贴了照片的墓碑前,将花放下。
“一年了,季薇,我都不知道怎么度过这一年的,没有你,我就像失去灯塔指引的船只,只能在海面瞎转,怎么也到不了岸边,我真的很想你,季薇,你怎么就这么死了……”
人死了一年还来探望,可见是个长情的人,她误会老板了,他一点也不猪头。季薇像局外人似地站在一旁拭泪,内心大为感动。
“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一名高大英俊的男人走了过来,搂着他的肩膀安慰着。
季薇一眼就认出那是猪头老板的情人。
“谁说我伤心了,没看出我在生气吗?季薇她怎么可以比我早死,没有她当我的助理,我的生活乱成一团,计算机开不了,所有的数据变成雪花,我连微波炉都不会用,煮颗鸡蛋就把厨房炸了,没人再说我是世上最帅的老板了……”
情人傻眼,而季薇的感动化为碎片,在空中被风吹散。
“季薇,你给我死过来,不许死、不许死,米兰的参展资料你还没给我,还有巴黎艺术季的机票你居然没替我订,你竟然就敢死了,你竟敢死,简直是大混蛋,我没你真的活不下去……”
你才是大混蛋,竟然边说边用脚踢我的墓碑,还把送我的百合花踩个稀巴烂,你才是无敌机车大混蛋,我死也不回去当什么万能助理,你去死吧!我等着你。
季薇气愤的扭头就走,她原本想回家看看,但是突来的一股力量拉住了她,当她想大声喊叫时,两眼忽地张开。
“薇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脸紧张的方开明摸摸她的头,又欣喜的握住她的手,来回抚摸着。
听到“怎么”两个字,想到猪头老板的季薇真的感到不舒服的皱起眉。“我怎么了?”
怎么又是怎么了,她是怎么了,真是触霉头!
“你有了。”
“我有了……有了是什么意思……等等,不会是有了身孕了吧?”
“你这孩子真是胡涂,都两个多月了还没发现,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还不哭死。”女儿都有了孩子,以后不用再为她担心了。
咦!娘?
季薇看了看四周,是她出嫁前住的屋子,一切的摆饰都未有所变动,好像屋主出去巡田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因为你晕倒了,把我们吓得胆子都快破了,所以连忙将你送到山沟村,让许大夫替你瞧瞧。”一诊就诊出喜脉。
“明老头,你喜欢孩子吗?”她肯定不是个好母亲。
方开明笑着点头,“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我还是讨厌孩子,以后他们都由你带。”她只生不管。
“好。”他笑得一脸很满足的模样。
抚着还很平坦的小腹,季薇也笑了,原来她属于这里,有爱她的丈夫、关心她的家人,她会过得很幸福、很幸福,再无遗憾。
——全书完
后记:班鸠续篇
上次秋阳台花盆有两巢班鸠孵蛋,四只小幼鸟一长大就飞走,它们刚飞走的隔天,又有鸟儿来下蛋。
可是这一次发生了灵异现象。
明明鸟巢有一颗蛋,秋瞧得很清楚,但隔天去给花浇水的时候,鸟蛋居然不翼而飞了。当下秋有两种想法,一是鸟爸爸、鸟妈妈嫌鸟巢不好,用爪子捉到别处孵化了,二是有蛇爬上来吃掉了,因为连壳也没剩下,蛇是用吞的。
但后者不太可能,秋的阳台在三楼,蛇怎么爬得上来。
又过了几天,同一个鸟巢又出现一颗蛋,秋想是原来的那一颗吗?还是新下的?
第二天,秋再去看,蛋还在,但蛋壳有被咬过剥落的痕迹,里头的蛋膜仍在,只是壳少了一指甲片大小。
再隔天,蛋又不见了,空巢一个。
秋百思不解,一直在思考。
后来秋三楼房间连三天都飞进鸟雀,秋四下检查门窗,都关得好好的,秋不懂它们是打哪飞进来的。
于是秋开了窗户飞出去两只,另一只行踪不明。
最后真相大白了,秋无意间发现纱窗破了一大一小两个洞,是老鼠咬的,所以凶手是老鼠,坏老鼠把蛋吃了。
因此秋又开始灭鼠,用捕鼠笼,七天捉了四、五只,直接溺毙(不是秋下的手),结果楼下没老鼠,老鼠都跑到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