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便坐,我去换个衣服!”他招呼她。
“要在哪下?”她只关心这个。
“餐桌如何?我有一张很大的长方桌。”
“随便你!”她拿起棋盘和围棋。
“要喝什么自己来。”
“我不渴!”她有些顽固。
褚恨山不再说什么,径自走进房问换衣服,能脱下硬邦邦的三件头西装真好。
宋芯瑶将棋盘放好,然后方认真、仔细的打量起他的家,这是一个单身汉的家,超大、超华丽、超舒服,比起他们孤儿院的小孩,几十个人挤在几张大床垫上,连翻个身都嫌困难,有着天壤之别,为什么有人生下来就好命?
换了条牛仔裤和大T恤出来,褚恨山看起来不再贵气逼人,但仍是迷人的要命,如果不是彼此差距太大,或许宋芯瑶会考虑……
“真的不喝点东西?”打开冰箱,褚恨山拿出一罐冰啤酒。“我有很多果汁。”
“矿泉水,如果不麻烦的话……”她现在才觉得渴了。
褚恨山微笑的拿了瓶矿泉水给她。
宋芯瑶接过,看了下品牌,不禁露出一个讽刺的神情。“连矿泉水都是法国品牌……”
“我只是喝惯了。”
“你大概不知道台湾的自来水是什么味道。”
“宋芯瑶,钱是靠努力赚来的,所以你不必……”
“开始吧!”她打断他的话,要他坐下。“一个小时两千,我希望你不要浪费钱。”
褚恨山坐下,若有所思的看着宋芯瑶,她是来真的,真的想教他下围棋。
“棋盘上有纵线、横线各十九条,下棋时便是将棋子放在纵、横线的交叉点上。”她的语气像在教小学生。“不懂你就要问!”
“是的,老师。”褚恨山不苟言笑得答应。
“棋子所放置的地方,也就是纵横线的交叉点,称为‘目’,不管是中央、角落、边界都可以放置棋子,这个放置棋子的动作便称为‘下子’。”宋芯瑶拿出几粒棋子示范。
“这些我有概念。”他说。
“是吗?”她瞄了他一下。
“我和我哥哥小时下过围棋,当然是玩玩而已,不过你也不需从头讲得这么细,好像……我现在只有小学一年级。”不想被她当成低能儿,他事先说明。
宋芯瑶于是把那盒黑色的棋子推到他面前,然后自己保留白色的棋子。“开始下吧!”
“你先,”他谦让着。
“你先。”
“你是女生——”
“下围棋时是由持黑子的人先下子,持白子的人后下,而棋力较差的人掌黑子,这样你了解吗?”宋芯瑶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
“所以不需要女士优先?!”
“男人不一定是女人的对手,所以不要在一开始就存着‘让’的心态!”宋芯瑶似乎语带双关。
诸恨山只是笑,然后开始下黑子,而果不其然的,下不到十颗黑子,他就输了第一盘。
“其实围棋是一种文人雅士的君子游戏……”怕他面子挂不住、自尊心受损,所以她开导着他。“也是十分雅致、需要慎重考虑的有趣游戏,更是人生的缩影。”
褚恨山笑而不语。
“然而围棋也是一种争夺胜负的游戏,所以自然会有激烈的搏斗,会有输赢。”
“你怕我输不起?”他注视着她。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从围棋中得到无尽的快乐,但是围棋最大的缺点……便是不易学会!”她很心平气和的说。
“那你又是怎么开始学的?”他好奇。
“我们再下一盘!”她转移话题。“围棋的游戏规则有五条……”
“宋芯瑶,我知道你有围棋的天份,但你到底是怎么走上这一条路的?”褚恨山坚持的再问。
“一小时两千……”她看着手表。
“你明知道我不在乎钱。”
“你要把时间拿来闲聊?”她抿了抿唇。“有钱人真的这么不把钱当钱?”
“我想了解。”他简单一句。
“这之中可没有什么感人或是可歌可泣的故事。”她试着用无所谓的态度。“不值得你特别花钱来听,我可不要你说我在骗钱。”
“宋芯瑶,我真的想听听。”他诚恳的道。
宋芯瑶沉吟了下,又喝了口矿泉水,然后她说道:“孤儿院的吴妈妈一直告诉着我们这些小孩,说我们一定要有一项独特的技能,否则一离开孤儿院,只怕连基本的生存都维持不下去,于是有人在田径上努力,有人在木工、手工艺上钻研,而我……”
“你下围棋。”他替她说完。
“在孤儿院里的娱乐不多,我对拿针线和一些女生该会的东西比较不感兴趣,有次孤儿院来了些大哥哥、大姐姐陪我们玩,其中围棋引起了我的兴趣,所以……”宋芯瑶没有特别的表情。
“也要你有天份。”
“我很努力。”她轻轻道了一句。
“因为你知道必须要靠自己。”
“我们那家孤儿院规定只能住到十八岁,所以一考上大学,我就投了出来,然后自力更生。”事实上宋芯摇不只自力更生,只要一有多余的钱,她还会寄回孤儿院,帮助那些还无法独立的院童。
因为经济不景气,现在捐钱的人少了,孤儿院的开销却只增不减,因为被抛弃的孩子更多了,所以每一场围棋比赛的奖金对她而言都很重要。
“难道你没有亲戚……”
“我是孤儿!”她打断他。
“你是怎么被送去孤儿院的?你一点记忆都没有吗?”褚恨山心疼的问。
“我没有任何记忆。”
‘也没有人去找过你?”
“没有!”
“所以你是完全的……”他说不出来。
“孤苦无依?自生自灭?”宋芯瑶早就没有眼泪可以流了,她玩着手中的矿泉水瓶子。“其实习惯了,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没有家庭问题、亲子问题、一些狗屁倒灶的事。”
“那逢年过节呢?”
“回孤儿院去过啊!”
“宋芯瑶……”褚恨山这会的心抽痛著,在他的世界、生活里,只有那些社交千金、名媛淑女,要不然就是一些有家庭保护、有父母项护的女性,从来没有一个是孤儿。
“我说了你不必同憎我。”她的表情很强悍
“但是…”
“孤儿院里还是有很多爱。”
“你真的这么想?”
“褚恨山,真正有家庭的人不见得幸福,也有父母杀害自己孩子的例子,更有比禽兽还不如的父亲,性侵害自己的亲生女儿,有父母、有家、有手足并不保证人生就是一帆凤顺、幸福快乐!这不是酸葡萄心理,而是人生真有这么的丑陋。”
“你还必须半工半读,…”
“很多人都必须半工半读。”
“我可以帮助你……”
“不必!”她再度拒绝他,“在你没有出现前,我还不是一样在过日子。”
“可是我有能力帮你。”他有些生气道。
“那你大可以去帮助那些比我更需要帮助的人。”宋芯瑶看着表。“一个小时就要到了,你确定你不想再多学一些有关围棋……”
“你明知道围棋并不是重点——”他脱口而出。
“那就没有下一堂课了!”宋芯瑶也干脆。“我早就讲了,如果你耍我……”
“我没在耍你,是你太不近情理!”从来不需要说服女性的他,有了新的经验。
宋芯瑶没有立刻起身走人,她很认真的研究着这个既好看又有钱,而且几乎是十全十美的男人,他为什么会对她有兴趣?论长相,她只是漂亮,谈不上国色天香,论背景,她只是个孤儿,论脾气、个性……她绝不是小绵羊或是温驯的女孩,他到底在想什么?
“褚恨山,你应该知道‘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吧?”她故意考他。
“你直接讲意思吧!”他又笑了。
“我……根本不是那种应该出现在你生活里的人。”
“你错了,”猪恨山的眼神很感性,“你根本不知道出现在我生活中的是哪些人。没错,我不否认和我来往的人大都是上流社会的人,但那只是表面,而我绝不是一个肤浅的人。”
“是啊,你不肤浅,但是你的家人、你四周的人呢?”她很实际的问。“我们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一向是不相信童话的!”
宋芯瑶的话令褚恨山一时接不下去,照她的说法,她是一个不会作白日梦的女性,但是她才二十岁,她的人生应该是彩色的,应该有幻想、憧憬,不该如此的冷静、理性。
“宋芯瑶,让我照顾你,你不必付出任何代价,我也不要你的身体一总之……”
“我该走了,时间到了!”她起身,将喝剩的矿泉水往长方桌上一放。“因为没有下一堂课,我现在就要求我的两千元,这是你该给的!”
“我可以给你更多。”
“我不要更多。”
“宋芯瑶,我已经说这是纯粹、于净的帮忙……”
“如果你真的想帮忙,如果你真的希望我的日子是平凡无波、是稳定顺利,那就别再来打扰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真的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