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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这样,这回是不小心碰上的。”

  “他是当今十一皇子,虽未封王,想来也不会太久,我们跟这样的人不是站在同一个地方,你知道吗?”

  那泼天富贵又岂是寻常大户人家能有的?她知道。

  “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要左耳进,右耳出。”他化身大娘,苦口婆心的叨念。

  “哥,你想哪去了,我可是为了银子才去的,七千两欸,我就算把自己卖了都没那个价,何况,这种人不管他以后有无作为,如果可以交好,就千万不要和他成为敌人。”

  但,十一、十一皇子?

  房时在她脸上看到洞若观火的双眼,心头的紧张才要放下,却听见她最后那几句话,即便知道妹妹常常语出惊人,心里还是大大地震撼了,他在为她着想的同时,她却已经想到更长远的往后去了。

  “我累了,睡一会儿,到家了哥可得叫我。”

  “嗯,你睡,到家我一定叫你。”房时替她将上车后脱下的披风拿过来,往她身上盖。

  她阖上眼睛,直到车行一段路,心里忽然被什么重重锤了下,面色丕变,眉头打起了小结。

  她猛然忆起闻人凌波是谁了!

  难怪她一直没想起这个人,他原来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她记得那年皇帝病重,继位太子和几个皇子之间暗影幢幢,京里头风声鹤唳,有次明融之宴客,她身为正妻,自然是要负责招待事宜,男人们酒足饭饱,聊的无非就是国事和女人,他们说起几位皇子如何如何,便说道,多年前十一皇子若非身受寒毒离京避祸,最后死于非命,这龙椅上面坐的人当如何如何又如何……但他们也知道皇家之事不可妄议,很快便转移话题,聊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时的她一个妇道人家,对朝事完全不关心,心里记挂的是如何把宴会办妥,得到丈夫的赞美。

  她十岁时被牵连的祸事,莫非,闻人凌波在那次遭绑的事件里本是该死的?因为她的出现,因为她的插手,命运改变了?

  但是,那些意图要杀掉他的人为什么派来的不是杀手,而只是收买了地痞流氓害他?

  或许是欺他年幼,又身中寒毒,想说哪天要是追究起责任来,可以推卸得一干二净?

  说到底,她关心的也不过寥寥数人,求的也只是家人平安,意外发生,闻人凌波的命运改变了,他被不经意拨弄了的命运,和她无关的吧……

  举凡种种,她几乎想破头,生命莫测,冥冥中有什么是她能左右的,有什么是不能的?

  她想得头要破掉,算了,该来的总是要来,就算以意料之外的方式发生,迎头痛击就是了!

  这时马车停了。

  “荇儿,到家了。”房时见她睡了一路,本想抱她下去,其实这一喊也只是喊个意思意思,她要是没醒,他肯定直接送她上床了。

  “嗯啊……到家了?”她眼一睁,马上跳下车,门外站着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的爹娘。

  “爹娘!”她像乳燕归林般扑过去,一头扎进房老爹怀里。

  房时看着妹妹的背影,交织着爹娘的笑声,他大步流星也走过去,加入。

  这一夜,杜氏煮了一大桌的菜,猪肉炖白菘、鸡肉炖蘑菇、剁椒鱼头、蒜薹炒腊肉、烙饼,还有房荇半路下车买的樱桃作成的樱桃肉,虽然不是腌渍的樱桃,甜度差了点,但胜在新鲜,满满当当的一桌真是比年节还要丰富。

  杜氏还在灶间忙着的时候,已经洗过脸,又在炭笼前烤了手的房荇把装着七千两银票的匣子给了房老爹。

  房子越这辈子不是没见过比这数目更多的银子,但是,这些钱是女儿带回来的,女儿才十几岁……真是青天霹雳。

  闺女儿不在的这两天,他把房时拷问了个彻底,这才明白闺女儿和儿子都在忙些什么勾当,呃,说勾当太难听……心里那个纠结,好像刮过一阵名叫心酸的风,让他抱着杜氏睡觉的时候,眼睛一直是湿的。

  “爹,您不高兴吗?”房荇狗腿的捏肩槌背又端茶,小手忙个不停。

  “是爹太没用了,居然让这么小的你为家计奔波……我们家虽然没有商人为贱的观念,就算卖的是画,但你是个女孩家,自己与人交涉,也不象话!”

  “爹,别人的嘴巴我们管不着,随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可是,当我们肚子饿的时候,谁想过我们?就算为官,向来官商不分家,没有银子,这官也不能长久,女儿不偷不抢,凭自己的能力去赚钱,别人有脸来说我们的同时先摸摸自己的良心吧!要是他们没良心,那我们就更不用在意他们要说什么了。”

  “你哪学来这些道理的?”女儿要是儿子就好了,要是儿子,可以栽培,可以教育……不不不,还是女儿好,要是没有这贴心的小棉袄,谁来和他撒娇,谁来让他抹去一天烦忧,天天带着笑容入睡?

  “不都爹爹教的吗?”

  “胡说,我哪里教你这些了?”

  “爹教荇儿的是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乐同当,有难也要一起。”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爹,我们是家人对吧,家人的“家”字的下面不是“豕”吗?豕就是猪,爹是大猪,我是小猪,一起住在这个家里头,谁能多挣钱就多挣一点回来,我们这些大猪小猪才有饲料吃,才能过上舒心的日子,钱是谁挣的,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啊。”

  房子越被女儿天真可爱的形容逗得一解愁怀,“什么不好比喻,拿畜生来比……这些银子都留着给你当嫁妆,得好好存起来!”

  “爹,荇儿过了年也才十三,嫁妆什么的,还早得很,家里缺什么,该怎么用就怎么用才是正理,爹不如问问乡里那些叔伯们有没有人会造地龙,田里的粮食也收了,他们眼前无事,虽然急迫些,多给些工钱,要是又管一顿饭吃,我想年前要是有短工可以打,一定有人愿意的。”她也不去解释嫁人那种遥不可及的事情,她挣钱绝对不是为了千方百计嫁汉吃饭,再说嫁人这条路她已经走过,不想重复那种爱上某人,渴求某人的过程。

  爱或恨,都不要。

  “胡说,一般的家庭,女娃儿一落地就该替她准备嫁妆的了,你却什么都没有。”

  “我不依了,爹是想快快把荇儿扫地出门,呜呜,爹不喜欢荇儿了。”她假装甩手要走,蹲下去就要哭。

  “哪是,瞧,谁把我闺女气得!”她一搅和,房子越哪还记得刚刚说了什么,这会儿生起的是闺女儿不知道会被哪个愣头青抢走的危机意识,嫁女儿,哼,得等哪个小子让他瞧顺眼再说,如果还未出生,就在娘胎多待些年头,别来同他抢闺女!

  “不过我家丫丫说得有理,这地龙是非盖不可,眼看都快腊月了,不趁着还有一个多月的晴天,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吃完饭就打探打探去,问问看有没有会造地龙的人手。”他这粗心大意的,要不是女儿提醒,他们今年冬天可得怎么过啊?!

  这事就这样揭过去了,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吃了顿饭,饭后,房子越匆匆喝了茶漱口,就出门去,房时也回自己院子去了,房荇则是留下来帮着杜氏收拾碗筷。

  “娘,我看到铺子送来的账册,看起来今年的收益也不怎么样啊?”

  “嗯啊,我也看了一下,看得头昏眼花的,这数字我实在不行,怎么看都像蚯蚓似的,我们住这离翰林院远,你爹几乎寅正就得出门,我也不好拿这些事去烦他,时儿的乡试也就这两天了,咱们家能识文断字的就你们三个,你也不在,所以我就想说等我手上有空再慢慢看吧。”

  杜氏从做小姐时对数字就没办法,现在还是一看就发昏。

  “铺子女儿去看过,一间丝绸铺子,一间作的是南北货生意对吧,娘?”

  “嗯,是啊,当年我出嫁的时候不过是个寻常的铺子,生意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才不呢,那间丝绸铺子现在是三间连在一起,店面可大着了,另外一间南北货生意稍微在不是那么热闹的地方,但是这会儿要入冬,那狐狸皮毛货物进进出出的,我打探过,那些都是远从长白山上下来的货品,京里的贵人早就定下的货,说实在生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你的意思是?”杜氏停下洗碗的动作。

  看起来生意都不错,那些难看的账面又是怎么回事?

  “娘,那间丝绸铺子货架上堆满二、三十种绸布,轻容纱、妆花缎、云锦、缭绫、透背缎、潞绸……价格偏低些的净面丝绸、蕉布都有,从织作坊运来的布料都是一车一车的,无论丝绸铺子还是南北货的掌柜都是外头聘的,从进货到出货,都由掌柜和他手下人包了,您只管按季收利钱,没派人去插过手,他们中饱私囊也做得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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