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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小,那些我还用不着。”她拒绝得很干脆。

  铺子里的绒花、绢花无一不美没错,但是她每天除了去书院就是在家里,何必浪费那些钱。

  面对笑颜如花的房荇,房时只能随她去。

  看着白花花的日头,房荇觉得有些热了,转眼看见卖凉粉的摊子,她用了哀兵政策,扳着房时的肘,“太阳那么毒辣,晒到背像着了火似的,哥,那边有卖凉粉的,我们去尝尝?”

  看着她扑闪扑闪的大眼,房时也觉得有些口干,便点了点头。

  小贩卖的凉粉有两种口味,一种是咸的,一种是甜,兄妹俩各点了一种口味,房荇说还可以交换着吃,两种口味都吃到了,岂不划算?!

  只见那摊主将放在瓷盆子里冰镇着的凉粉划成几大块,再切成小块,洒上一点盐,浇上酱油、蒜泥、乌醋、麻油,再洒上黄瓜丝、剁碎的香荽、青芹,看在两个没有吃早饭就出门的兄妹眼里,真是食欲大开。

  甜凉粉的材料没有咸的那么多,浇上一瓢野蜂蜜,洒上花生粉和桂花,条条晶莹如玉,既解暑又好吃。

  房荇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回去闹肚子我可不管你。”房时没想到她胃口这么好,吃完凉粉,嘴里虽然说是怕她吃坏肚子,却还是绕到卖焦圈糖包的摊子给她买了好几个,让她配着豆汁吃。

  “哥最好了。”

  房时疼爱的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这时,两人迎面走来好几个人,“房时,居然是你,你这书呆也会出门转悠……原来还带着小妹子啊?”

  “郑兄、吴兄、陈兄。”房时拱手为礼。这几人都是书院的同学,家中都是河晏县颇为知名的富户,一个家中开有米粮铺,一个祖辈便以贩马起家,另一个家中开的是成衣铺,总之都是商户。

  平常房时与这些人并无来往,书院里,努力求进的不少,混水摸鱼的人也有,这几人就是少数的那几个。

  房时本想说打过招呼便要带着妹妹走人,可惜一下就被拦了下来。

  “房兄,别急着走嘛,吴兄日前得知一处好地方,今日特地要带我们去开开眼界,一起如何?”

  这些人的品行如何,房时是知道的,他瞅了眼年纪小小的房荇,不愿这些人在她面前说出什么有伤风化、不堪入耳的事情来,便俯身向房荇说:“荇儿在这里等一下哥哥,我去去就来。”

  “这些人看起来不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哥哥赶紧打发了吧。”

  房时一怔,他压根没想到妹妹年纪虽小,识人本领居然不弱,遂点点头,“千万别乱走,哥一会儿就回。”

  房时同那班人走了,可也没有走远,他答应过杜氏会好好照料妹妹,那就绝不可能一个人走开,让房荇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房荇一个人站在桥头,因为太阳越来越大就往旁边挪了两步,到了阴凉的巷子口,眼珠子到处滴溜的转,有挑担的,叫卖的,赶车的,推独轮车的,牵毛驴的,也有花枝招展的小媳妇和扯着调皮娃儿耳朵的大娘……慢慢便觉得有些无聊了,她悄悄的打了个哈欠,毕竟今天为了要出门,她可是起早了,谁知道嘴还没阖上她半眯着的眼皮已倏地睁开——

  哎哟,要糟!

  看见不该看的。

  巷子的另一端,有两个彪形大汉正强行将一个少年拖上马车,那少年也不是省油的灯,两脚狠戾的踹着对方,其中有一脚踢到了汉子的子孙袋,只见那汉子痛得龇牙咧嘴,弯腰蹲了下来,可惜,那少年还是被很粗暴的甩进去,砰地很大一声,巷子另一头已不是瓦市的范围,只有稀疏的几个行人,他们见情况不对飞也似地逃了个干净,竟然没有任何人出来抱不平。

  这世道,果然自扫门前雪的人还是居多。

  这也难怪,人要见义勇为不是不可以,而是先要枰秤自己的斤两……慢着!这不是重点,她的眼睛对上了什么?

  她千不该万不该和某个人的眼神交会了。

  那汉子国字脸上横着一条长长的疤,她想不着痕迹的将眼神挪开,装作没看见,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刀疤脸汉子和另外一个看似是头头的人嘀咕了两句,就大步流星的往她这边过来。

  她想跑却来不及了,一只粗壮的胳臂已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她抓离地面,她才想喊叫,嘴也被捂住,布袋往她当头一罩,接着威吓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只要敢发出一点点声响,老子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她浑身僵硬的跟石头一样,相信这些人的确会这么做,当街掳人和杀人的刑责差不了多少,杀掉一个和杀掉一双,没什么差别。

  她没能多想,只觉得身子忽地脱离那人的钳制,被扔了出去,直到撞到车壁的木板,她的小身子才慢慢滑下来,死命抱着的纸笔书也四处散了一地。

  “嘶……痛……”这一摔,摔得她一下起不了身,感觉全身的骨骼都散掉了。

  “安分的待着!”那人吆喝了声。

  她压根听不到,耳里嗡噏地叫着,五脏六腑好似都离了位,头是晕的,人是软的,好半晌后她试了试手脚,还能动,幸好没折胳臂摔断腿。

  马车开始走动了,她被一颠,才想起来要把还罩着头的布袋掀开,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马车谈不上什么隔音设备,前头的声音隐约的传来。

  “多了个不长眼的小丫头,大哥,要一起做了吗?”

  “那是自然,谁叫那小丫头眼珠子乱转,看到不该看的,活该倒霉。”

  “我看那丫头长得还不错,不如卖到窑子去,咱们兄弟就多一笔额外收入,外快啊,不赚白不赚。”年纪虽小,那模样应该可以卖不少钱。

  “你别多事,咱们这笔生意的买家看起来来头不小,而且银子给的痛快,那些京里来的人,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你别怪大哥多存了个心眼,我总觉得要是没把这笔买卖照对方的意思办妥,你我的脑袋有可能会搬家。”在肮脏的地方待久了,那点直觉还是有的。

  “那大哥还敢吃下这生意?”

  “说你蠢你还跟我争,你懂不懂什么叫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我们兄弟一直在这穷酸地方打混,能有什么出息?别告诉我你就想这样过一辈子!”曾经从军的他们实在吃不了那颠沛流离的苦头,早早逃了,这些年靠的是偷抢拐骗诈过活,可不管怎样,运气就差那么点,饿不死,活得憋气,饿穷了,逼急了,狗跳不跳墙?

  跳!别人的命哪能比自己的值钱!

  “其实一刚开始,我以为那孩子就是个崽子,不难下手,幸好我谨慎,跟踪了他好几天,平常他身边跟着的人会少吗?一个个看起来都像江湖高手似的,要不是他今天落单了,这桩买卖肯定砸锅,这就是老天爷在助我们,银子想不赚都不成啊!”

  “大哥是福星,往后你怎么说,小弟都听你的就是了。”跟着大哥,他吃肉,自己也能捞到汤喝,不管怎么算都很划得来!

  接着,这两人又说了一通春宵楼里哪个姑娘火辣热情,在赌场输赢多少,要是办好这件事能拿到多少银子,是要二一添作五,还是哥儿俩正经的娶个媳妇回来,好好享乐一番……

  自从房符被丢入马车起就没有吭过气的肉票,竖着耳朵一听完前头两个人的计画,就开始转着眼睛。

  “你过来。”沙哑着声音,少年肿着半边的脸,额头有条血痕,嘴角有血,看得出来前面那两人下手之狠毒,大约也是因为挣扎,原来应该是绑髻的发此刻散了一肩,参差不齐的额发盖住那完好的半张脸,使人完全看不出他的长相。

  “叫我吗?”房荇抱着膝坐着,小脑袋里正飞快的转着,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抓走可不行。

  “不是你还有谁?本公子的靴子里有把刀,拿出来把绳子割了。”他指使人指使得很顺手。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爬过去,果然在少年的青灰厚底掐金鲨鱼皮靴里找到一把锋利的小刀。

  那刀子闪着金属薄光,看得出来不是切菜用的。

  随身带刀,身边还有随身侍卫,这身分摆明了不寻常。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少年撇了撇嘴。“又不是头一回了。”

  不是头一回遭绑吗?

  他的运气真不好。

  她为什么掺和到这种人家私密污秽的脏水里来了?难怪那两个杀手也要说她倒霉。

  要是能平安回家,她得去谢谢菩萨保佑才成……她心里突地一咯,要是回不了家……难道要这样认了吗?

  “别拖拖拉拉的。”那少年蛇般的扭动着身子,将两只被麻绳绑住的胳臂转到她面前。

  “割了绳子以后呢?”

  这是哪来的蠢问题?这丫头居然是个笨的!都什么时候了,还问他要做什么?

  少年撑大着肿到几乎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声量又不敢过大,怕被发现,心里像锅煮沸的水,以致声音变得有些扭曲,“与其这样耗着,不如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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